问鼎宫阙_作者:荔箫(217)

2020-01-12 荔箫

    言毕他呈上名册,当中罗列了宫中所有正四品宦官的名字、年纪与当差的地方。夏云姒满意地笑笑:“你办事愈发妥帖了。”

    说着翻开,一页页瞧过去,除这两位之外倒真没有其他人姓荀了。

    夏云姒凝眉,抛开这姓,细细地又将名册依次看了一遍。

    接着,或是因心中本就对从前一些事存有疑虑,又或是因近日读得春秋战国史书多些,她注意到这么一个人。

    ——程愈,山西人。早年读过书,是个秀才,后来家道中落不得不进了宫,当了宦官。

    三十三岁,年纪也对得上。

    她将这个名字指给小禄子:“这人你识得么?”

    小禄子探头看看:“应是见过……只是娘娘猛地一问,下奴也想不起来。”说着面露不解,“这人并不姓荀?”

    荀是假姓不难懂,可他不明白,窈妃娘娘缘何会疑一个姓程的。

    这不论字形还是字音,都不像啊?

    夏云姒轻哂,合上册子搁在榻桌上,循循而道:“荀姓是春秋时的晋国大姓,出将拜相,有过卿大夫数人。后得封邑为程邑,子孙便以封邑为姓,改姓为程。”

    而按着史书所载,这“程邑”恰就在山西,子孙也仍聚居在此。

    依着这么说,倒是对得上了,却似又拐弯拐得多了些,一个寻常秀才是否清楚这些并不好说。

    她注意到这个人,其实还有个旁的缘故。

    ——这人是仪婕妤宫里的。

    仪婕妤可着实是个有趣的人,建德二十年进的慕王府,算是姐姐的随驾媵妾,与宫中许多老资历的嫔妃都有过交情。

    屈指数算,她在贵妃盛宠之时投奔了贵妃、贵妃殁了又投奔昭妃。昭妃初有失势之相,她便转向夺了昭妃宫权的顺妃。

    若见风使舵算一种本事,那宫中可没有比她本事更好的了。

    更为厉害的是,贵妃昭妃先后落罪,她却次次都能全身而退,一点也没沾染上嫌隙。

    夏云姒早就在想,姐姐的事里,她会不会才是坐收渔利的那一个。

    说到底,她现在也是稳稳的身居高位了。    寒冬腊月, 冷月如霜。

    夏云姒披着厚实的狐皮斗篷, 立在廊下, 思量了一个又一个来回。

    如果真是仪婕妤……

    这是怕是还真不大好办呢。

    随驾媵妾之俗古已有之, 最初是王公贵族结姻之时, 多会挑选新娘子的本家姊妹为媵, 有时也选关系好些闺中密友同嫁。

    所以论起出身渊源,“媵妾”常比寻常妾室更高贵些。

    这习俗一朝朝流传下来, 本朝皇子大婚之时便亦有这样的规矩。

    只是大多数时候,这些媵妾大多只是个名义上的说法,未必与新娘多么亲近了。就拿佳惠皇后昔年的四个媵妾来说,不是朝中的显赫人家的女儿、就是各地风评不错的官员。皇帝将这些人家的女儿赐入宗亲府中, 是一表器重的恩典。

    仪婕妤家便是后者。昔年与佳惠皇后一道嫁入王府时, 她父亲官位虽不高, 却因理政有方早已名声在外。

    先帝让她嫁与慕王,本就是对他父亲有提拔之意。如今历经十余年, 她父亲经数次升迁, 早已从江浙一地的小官调入京中,位在工部侍郎了。

    是以单论位份,她是比不过贵妃昭妃, 也比不过现下的夏云姒。可若算上娘家出身、算上京中人脉,夏云姒就是再依仗家里, 也仍对她有几分忌惮, 贵妃昭妃更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凝望凉薄的夜色, 夏云姒深深地吸了口寒冬的清冷。

    总归先弄清楚是不是她再说吧。

    从五皇子的线牵起, 再探姐姐的事与之有关无关。

    这探倒也不难。姐姐的事已然久远,五皇子的事也已时隔数月,当下她必已觉得这些都扯不到她身上。如此这般,若忽而有人在她面前意有所指地提些什么,她毫无防备之下反倒更容易心虚,更容易阵脚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