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边转身出了这方屋子。着人添了张椅子,安然在外落座。
覃西王也被人放开,透过木栅仍能看见她,无可控制地破口大骂。
足足两个时辰,她就在那里品着茶、吃着点心,听着他骂。
这样的骂真让人觉得痛快。
十五年前,她也曾想这样大骂。骂贵妃、骂昭妃、骂先帝,甚至想骂家中缄默不言的长辈们,但她最终忍了下来。
因为那时她知道,除了骂之外,她还能有更好的办法作为报复。
而覃西王现下没有报复的办法了。
这骂声落在她耳中,就像对她这些年的犒赏。
她直至他骂累了才起身离开,边往外走,边留了三句话。
第一句是:“哀家送殿下一句话,烦请殿下来世也记得,免得再糊涂一世——‘!听天命者,反受其扰’。”
微顿,又说:“覃西王因先帝离世大为悲痛,于狱中割腕自尽。”
最后,她道:“小禄子,盛一杯他的血带走,回去之后在冰窖里妥善收着,哀家有用。”
小禄子应了声诺,背后不远处前后脚传来的,便是覃西王低低的惨叫声了。
这倒让她一怔,亦有些心惊:“你知道?”
宁沅锁着眉头没说话。
夏云姒打量着他的神色:“你不高兴?”
“……不。”宁沅摇头叹息。
但姨母的事,倒不难想通。
这么多年来姨母都不喜欢父皇,甚至恨着父皇,那她进宫来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为母后讨个公道,二便是为让他好好长大成人。
这两个原因放在上头,他断无道理开口要求姨母为父皇守寡。
他只是觉得:“我还是希望姨母留在宫里。姨母前些年过得委屈,现下总该我尽孝了。”
“‘尽孝’?”夏云姒品着这两个字啧声,“这不急。这事……你们几个日后都还有的是机会呢。”
宁沅锁着眉看她。
“皱什么眉!”夏云姒瞪他,“你姨母我如今还不到二十八岁,又不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
“这我知道,我就是……”宁沅懊恼地挠头,他就是觉得有点舍不得。
不过,罢了,姨母的那处府邸说到底离皇宫也不远,日后也不是不能走动。
有两日后,皇贵太妃车驾就出了宫。府中一切原也都已打理妥当,但莺时她们不放心,几个人约好一同来了,一道盯着底下的小丫头们里里外外地收拾。
如此还是一直忙到傍晚才算彻底地歇下,夏云姒躺了小两刻,又起身,去了厢房。
正院的厢房仍是用作佳惠皇后的灵堂,她着小禄子将那杯覃西王的血取了来,往供桌上一放:“喏,姐姐你看,这是罪魁祸首的血。”
“还有贵妃和昭妃,都没在妃陵了,你放心吧。”
“哦,!,还有姐夫……”她啧一啧声,“没跟你合葬,你应该没见到他吧?”
她边说边坐到蒲团上,眼眶泛着酸,红起来,没禁住一声抽噎。
“你的椒房宫现在住了人了,你儿媳,人不错,希望椒房宫别再早早空出来吧……”
“你在库里给我备的嫁妆,我取出来了。怎么那么多?害的莺时今天收拾的时候闪了腰。”
门突然被推得轻轻一响,她下意识地慌张抹泪。侧首看去,是徐明义出现在了门口。
他有点局促,看着她滞了滞,又还是提步进了屋。
“咳——”他咳嗽一声,“给你们姐妹俩带了点卤牛肉。”
他说着将食盒放在她面前的地上,自己也在她旁边席地而坐。
他望着灵位一哂:“大小姐,日后我跟阿姒就是邻居了,您放心。”
“咝——”她拿胳膊肘一拱他,哽咽着又抹抹泪,瞪他,“这是我姐灵前,你想好再说话。”
徐明义笑一声,又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