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定见过礼,他便领头敬了皇帝一杯,一干将领同饮。
接着他又遥遥向昭妃举杯:“臣弟也敬昭妃娘娘一杯。”
昭妃原是他送进宫的人,喝这一杯也说得过去,皇帝朗声而笑:“樊应德,去倒酒。”
气氛松快下来。覃西王既是皇亲国戚又是有功之臣,这一杯酒足以寻回昭妃方才失了的面子。饮尽这盅酒时,昭妃已笑靥如旧。
覃西王搁下酒杯,转身朝那一干将领中招手:“来,明义,此番属你最为骁勇,过来面圣!”
久不听闻的名字犹如小锤敲击心头,夏云姒呼吸凝滞,霍然回头。
只见一年轻将领身着甲胄脱列而出,单膝跪地,抱拳朗然:“臣徐明义,叩见圣上。” 重见故人, 夏云姒莫名地心跳也快了,快得胸中发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徐明义, 徐明义也注意到她, 但目光只是一扫而过, 并未在她面上多作停留。
接着他举杯与皇帝对饮, 夏云姒迅速平复心神, 斟酌思量。
在他一杯饮尽之时, 她也含笑举起酒盅:“一别近两载,如今真当刮目相看。我也敬将军一杯。”
徐明义显有一怔, 皇帝也看了看她:“是旧识?”
夏云姒笑应了声“是”, 徐明义亦不卑不亢地抱拳:“臣年幼时曾在夏府谋事,奉皇后娘娘之命侍奉四小姐。不知如今……”他打量了眼她的装束, 低下眼帘,“不知该如何称呼。”
皇帝一哂:“如今是宫中的夏宣仪了。”
徐明义便拱手:“见过宣仪娘子。”
说话间已有宦官又上前为他斟了酒, 二人相对饮下, 夏云姒又道了声“恭喜”,就不再多言。
她知道, 宫中嫔妃大多会避讳与外男的关系。可宫中能藏住的事又不多, 这样并无甚可心虚的旧识与其日后让人挖出来添油加醋, 还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地承认,反倒没有后顾之忧。
宫宴在亥时二刻散去。
皇帝离席前睇了她一眼,目光深深, 但欲言又止。夏云姒知其心意, 抿笑出言:“臣妾喝多了, 想在外走走。”
他释然而笑:“同去便是。”
二人便一并离席,满殿朝臣嫔妃齐声恭送,气势恢宏,一如开宴时一般无异。
这样的众人叩拜听上两遍,就能让人明白为何古往今来那么多人豁出去命去也要夺这皇位,权势带来的万民折服真是令人目眩神迷。
殿中不乏有宾客余兴未尽,一时便也不急着离开,珠玉殿在皇帝离席后仍热闹着。
二人很是走出一段,周遭才安静下来,夏云姒望着面前幽静的鹅卵石小道,忽而笑了一声。
笑音轻松,比春日清泉的叮铃鸣音还要悦耳。他不禁侧首看她:“笑什么?”
夜色里,她的笑语一字一顿:“笑自己喜新厌旧。”
“‘喜新厌旧’?”他语中显带疑惑,“怎么这样说?”
夏云姒的语气愈发明快:“方才在珠玉殿中,臣妾看四处灯火辉煌,歌舞姬又技艺精湛,觉得宫宴十分有趣。”语中微微一顿,变得更加认真,“现在又觉得,这样与皇上一同走走,比宫宴更教人舒心。”
他心中怦然而动,轻咳一声,佯作从容:“无故献殷勤,莫不是有事相求?”
“没有呀!”夏云姒无知无觉般笑着,美眸一转,又说,“寻一件来求也可。”
借着昏黄的宫灯,他饶有兴味地欣赏着她狡黠的笑容:“你说。”
她的目光落在他面上:“明日既要差人去药房拿人,皇上想不想也出去走走?”
他笑笑:“你是觉得行宫里闷得慌?”
她反问:“皇上就不觉得闷得慌么?”
他想想,便点了头:“好。只是集市之中村镇百姓颇多,不搅扰他们为好,朕带你微服出游。”
夏云姒一哑:“怎么个微服?”说着来了兴致,眼睛都一亮,“皇上可有书生的衣裳可穿吗?臣妾可以女扮男装做个书生,跟着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