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刀_作者:水怀珠(44)

2020-01-20 水怀珠

    花玊淡淡瞥了莫三刀一眼:“龙牙呢?”

    莫三刀抿抿唇,把那个已不成屋子的屋子指了指:“里面。”

    花玊示意陶义鸣,陶义鸣忙不迭拍着那家丁的头,两个摇摇晃晃地过去了。

    月凉如水,却无法洗净这一园子的血污,与笼罩在心头的尘霾,花梦从幽篁里走来,发髻已乱,神色冷然,她看向远处心不在焉的莫三刀,借着这幽凉的月色,把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一处一处地细看过去。越看,心里面越是不甘。

    手臂一紧,莫三刀转头看去,竟是花梦拉住了自己。

    “跟我来。”花梦声音冷然,说完,拉着他便往园外走。

    莫三刀一愣,正要挣脱,那间已不是屋子的屋子里忽然响起一声悲号,正是陶义鸣在给那把断掉的龙牙刀哭丧。

    莫三刀赶紧反把花梦一拉,脚下生风:“走走走。”

    ***

    长平街仍是那条长平街,并没有因陶府这一闹有所改变,莫三刀与花梦并肩走在喧嚷的街里,一步三回头,生怕陶义鸣领了人来找自己兴师问罪。

    走了半晌,冉府巍峨的飞檐已彻底隐没在繁华的夜市中,莫三刀这才定下神来,看了看身边的花梦。

    这一路,她始终一声不吭。

    一盏盏花灯像流动的云霞,照过她清丽的脸庞,眉眼仍是那副眉眼,但鬓发已然凌乱了,令这张美而冷的脸更添郁悒。莫三刀后知后觉,到这时,才想起鬼婆婆先前回答她的那句话——“死了”。

    心中不禁也一酸。

    他握了握拳,不太自然地抬手,按住了花梦的头。

    花梦一震,脚下停了。

    灯若繁星,一条长街火树银花,莫三刀站在这片繁星、火树里,抿唇,低头理顺了花梦的鬓发。

    “嗯,这下顺眼多了。”莫三刀点点头,把手撤了。

    花梦眨眨眼,反应过来,双腮蓦然红了。

    莫三刀调开头,清了清嗓子,道:“喝酒,还是喝茶?”    当然是喝酒了。

    满世界的笑声,满世界的酒气,满世界的与自己无关的人影。花梦打了个酒嗝,趴在红漆斑驳的方桌上,望了眼天上的月亮。

    今夜的月,已见圆了,白团团地挂在酒肆门口的大槐树顶端,像个元宵节那晚被咬了一口的汤圆一样。花梦忽然想起来,她的家,已经很多年没有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地过过一回元宵了。噢,不,应该是自从有印象以来,就没有过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元宵,没有过甜甜腻腻、白白胖胖的汤圆。因为,十八年前的元宵夜,她和哥哥被人掳走,自己九死一生,哥哥一去不还。

    莫三刀坐在花梦对面,望着她潮红的脸,终于忍不住问道:“鬼婆婆为什么要抓你们?”

    花梦一双漆黑眼睫毛动了动,把目光转到了莫三刀脸上。

    “你对鬼婆婆,当真一无所知?”花梦仍是趴着,抬着眼眸反问他。

    莫三刀点头。

    花梦垂落眼睫,慢慢坐了起来。

    “白衣剑客,何元山,你总该听说过吧?”

    莫三刀蹙了蹙眉,把玩着手里的空碗,缓缓道:“剑鬼门下高徒,你爹的师弟。”

    花梦笑,拿起桌上的酒坛,又给自己倒满了酒:“剑鬼一生只有两个徒弟,一个是黑衣剑客,我爹,一个就是白衣剑客,何元山。”倒满了自己的,又去倒莫三刀的,“很多年前,他们还是同生共死、肝胆相照的师兄弟,后来因我爹修炼禁术‘九鬼一剑’,反目成仇。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里,他们在飞云峰顶决战,赢者生,败者亡。何元山不敌我爹的那一剑,死在了雪昼剑下,我爹上前为他收殓尸体,一蹲下,却发现,这个死在他剑下的何元山,并不是真正的何元山,而是他的师父剑鬼所扮。”

    莫三刀脸色一惊。

    花梦倒完了酒,一碗饮尽,那神情倒像是十分坦然。

    “剑鬼用自己的命,换了他最爱的徒弟——白衣剑客何元山的命,却令我爹一生一世活在黑暗里。那以后,他永别了飞云峰,来到登州,创建了蓬莱城。他开始杀很多人,坏人杀,好人也杀,天下越来越多的人对他恨之入骨,但最想让他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那一个,却还是何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