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晴薇猝不及防,低吟了声,咬牙瞪向花玊。
花玊扔掉面具,看回莫三刀,漠然道:“那晚在冉府救你的人,也是她吧。”
莫三刀冷道:“你竟然还敢提那晚的事,就不怕我莫三刀的嘴忽然间漏了风?”
花玊负手而立,默然不应,一脸有恃无恐。
莫三刀扫了眼四周的侍卫,醒悟过来,暗暗咬牙——这里全是他的人。
莫三刀深吸一气,仰头把自己的脖子上的伤口指给他:“看到了吗?花三小姐的手笔。”
花玊微微扬了扬脸庞。
莫三刀道:“人我已经放了,现在,到你放人了。”
花玊云淡风轻,如法炮制:“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放人,我就会放人了?”
莫三刀简直目瞪口呆。
花玊道:“你们杀了我的人质,搅乱英雄会,令我蓬莱城再陷危局,这笔账,咱们总该好好地算一算。”
莫三刀眼底寒芒渐涌,暗暗握紧了拳头。阮晴薇大声道:“三刀,不要管我,你快走!”
莫三刀一瞬不瞬盯着花玊:“怎么算?”
花玊道:“带上你的刀,跟我走一趟,我便放了她。”
莫三刀轻笑:“我既然敢冒险在英雄会上杀死你的人质,就绝不会成为你的另一个人质,花大公子是聪明人,还是别白费心思的好。”
花玊眉目不动,点了点头,道:“那就先算另一笔账吧。”
莫三刀皱眉。
花玊眸光泠然,道:“家父有令,想看看那把伤了他的刀。”
莫三刀心神陡震。
花玊道:“请吧。” 却说花梦诀别莫三刀后, 竟并未骑马回城,而是转入山北面一处较为平缓的山壁之下,立于崖前默默出神。
烈日被枝枝蔓蔓的树叶遮蔽, 灰暗的阴影里, 花梦茕茕孑立之态颇显落寞冷清。鎏金似的光辉炙烤着崖外广袤的天地, 群山城阙, 分外奇丽,然她双眸之中却是一片黯然之色, 脑海里翻来覆去的,亦非眼前万物,而仅仅是一张鲜明热烈的脸……
——你不会怀疑,我是你哥哥吧?
——喝酒,还是喝茶?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要是下手再重一点, 我这根手指头可就废了?
——哭就哭,这个样子难看死了!
……
静悄悄的虚空里仿佛又回荡起那些个声音来, 嬉笑怒骂,皆爽朗、浓烈……
花梦猛吸一气,转身背对崖外,那些个声音却并没能因这个逃避意味的动作而有所消退, 反而愈发地造次起来, 令她从一个个声音,想到了那一双热烈如火的眼睛,想到了那又浓又黑的眉毛,以及上挑时风流不羁的唇角……
最后想到的, 是她冷淡的诀别。
——你我, 也就此别过吧。
胸腔里遽然一阵窒闷,真是莫名其妙, 花梦翻身上马,紧握着粗粝的缰绳,有些无措于自己此刻的心理。
大概是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他会突然变成自己的半个仇人吧。
毕竟在此之前,她差点儿就把他当做那个令她心心念念十几年的哥哥了……
花梦心乱如麻,攥紧缰绳一抽马背,风也似的穿林而过。山风由凉转冷,由柔变硬,刀片般地刮过面颊,令人刺痛,却也令人清醒。
***
回到城外树林,已是小半个时辰以后,烈日正在头顶炙烤,加之一路挥鞭,花梦额头上已经细汗蒙蒙。她便放慢马速,持缰缓行,待出得林外,遥见巍然矗立的城门前闹闹哄哄,一片人影,定睛细看,竟是红叶堂、峨眉、逍遥几派人士聚集门前,向着守门的花家侍卫大声呼喝。
花梦心知不妙,忙策马奔去,将至门前,却被一名花家侍卫从中拦下:“三小姐先别过去,各门各派乱成一团,正闹着要您和少主给长风镖局、六门联盟的人偿命呢!”
花梦勒住缰绳,向那侍卫皱眉道:“我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