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见阿南如此大胆,心头一跳,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她眼观四方,在阿南耳边悄悄道:“你话别乱说,这些话只是私下里流出来的。张总管交代了,任何人都不准议论此事,我们两人的话传到别人耳里,也别想好过。”
阿南自责又无奈,“我糊涂了。我只是替太子妃感到不甘。”
阿月再叹:“我们两人信也没用,我们只是下人,在陛下面前,连句话都说不上。如今,太子殿下昏迷不醒,太子妃在东晋也没人帮衬她,不知是否能挨过一劫。先前,太子殿下虽不喜欢太子妃,但他的确是没让人伤过太子妃一根头发。”
阿南顿时不再说话。
她抬起脑袋,天际的余晖已逐渐消失在视线里,一轮皎洁的明月正缓缓地攀爬上枝头。
“你相信世上真的有神明吗?”阿南的眼里腾起些许光彩。
阿月迟疑一瞬,点点头。
阿南激动地拉着她,往阶前走几步,撩开冬衣的裙摆。
“我们能为太子妃做的不多,这种时候,也只能拜一拜神明,祈求神明保佑太子殿下及时醒来,保佑太子妃无恙。”
阿月侧头看阿南,不忍戳破她的幻想,便跟她虔诚地对月叩拜。
在她们印象里,年轻的太子妃没事只会在东宫里,拨弄花草,看点闲书。平日里,太子妃遇见他们这些宫人,也总是和颜悦色的,会和他们说些他们从没听过的故事。
太子妃不像从小被拘泥在深宫里的女子,更像是在草原里自由成长的精灵,也不似其它贵人般趾高气扬,亦或是生硬作伪。
那般明媚灵动的女子,不会有那么深的城府。
不多时,一人用剑鞘轻叩阿南的肩,对两人道:“你们两个,不必拜了。”
阿南回眸一看,认出这是太子的近身侍卫乘风。
乘风是太子亲自选的人,确实忠心。
在太子昏迷期间,他日日守在太子殿门口,从未有过其它想法。
阿南的手尚是阖着。
她的眼里溢出几分失落,“不拜能怎么样,我们只有这个方法……”
说话间,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清淡的冷杉味袭入鼻尖。
阿南一转眼,便觑见一角洁白的衣袍。
再往上看……
阿南的眼睛陡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不远处的男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消化,她终于回过神来,万分欣喜地叩头,拜月拜得更为殷切。
神明真的显灵了!
月已挂上柳梢头,夜幕悄无声息地降临。
黑夜为养心殿的每一片瓦都笼上灰蒙蒙的色泽,覆盖了殿内的剑拔弩张。
容茶跪伏在西晋帝后面前,神容憔悴,目中平添些许涩意。
自打从法华寺回来,她还未来得及收拾,满头乌发凌乱地垂散至腰际。
颊上和衣上尚沾着几滴血,血得刺目。
这些血并非她的,而是属于那只波斯猫的。
想起在法华寺的情景,她的一颗心仍是在沉沉下坠。
当她冲到太后面前,要挡下刺客的那一剑时,猫不知从哪里蹿过来,替她挨了一剑。
对人来说,不算太严重的一剑,对猫来说,几乎致命。
剑尖没入猫的身体内,血花四溅,些许血沫溅洒到她的脸上,尚带着新鲜的热乎劲。
猫中了剑,失了力气,从她的怀中一路往下滑,在素色的衣裙上划过几道刺目的血痕。
在她的世界里,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周遭抓刺客的动静,以及救火的动静,她全都看不到。
她的眼里只余满目的红,还有怀里带着那只余温的猫。
猫在阖眼前,还会记得将肉垫置放在她的手心,并眨了几下眼睛,软软地“喵”了几声。
温热的肉垫在她掌心留下殷红的梅花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