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嬷嬷出去,脸色发苦地进了屋子。陶氏一看,便知不好,嬷嬷朝她微微摇头,欠身回话,“爷,太太,大哥儿犯了咳症了,有些个厉害,刚才乳母派人过来,说要请大夫。”
王复饮茶的那片刻沉静,立时散了完全,两眼一瞪,“那还愣什么?!”
“回爷,奴婢已经让人去请梅大夫了,想来不时就能到!”
王复重重“嗯”了一声,也不再饮茶,径直起了身,“去大哥儿房里。”
这次他没了让人伺候的闲情,自己打伞直奔长子院里去了,陶氏不敢停歇,这便也要跟着去,却被嬷嬷扯了一下。
“太太到时候见机行事,也未必就被戳破了!”
眼下这个情况,只能祈祷能瞒过王复,方才没报给他长子已经犯过一次咳的事,不然以王复今日心情,陶氏怕是要被狠狠训斥。
不知道是不是陶氏委实运气不好,她跟在王复身后刚进了长子屋子,就听见里间长子一顿猛咳,好似心肝脾肺都要咳出来一样。
别说王复吓了一跳,连陶氏都呆了。
怎么这般厉害了?方才吃了药,不是都平复下来了吗?
就在此时,长子乳母忽的倒抽了一气,陶氏看去,只见她满脸发白地捧着长子咳嗽的帕子。
帕子上有什么?难道是……血?!
陶氏愣在当场,王复一把扯过了帕子,看到上面的点点血迹,立时厉声朝乳母骂去,“你就是这样照顾大哥儿的?!”
那乳母扑通跪到了地上,“奴婢该死!大哥儿从前哪有这般厉害?今日是犯了一次咳症,可也没有这般凶险啊!爷若不信,可以问太太!奴婢真不知道大哥儿这是怎么了?!”
乳母话音一落,陶氏不由打了个寒噤。
露馅了! 窗外劈了闪电,半边天锃亮,一息过后雷鸣滚滚。
陶氏的腿有些抖,不是因为闪电,也不是因为雷鸣,是因为王复看过来的眼神。
王复没有厉声骂她,冰冷的眼神审视着上下打量她,好似一根根利箭,将她手脚狠狠钉进墙中。
“我没想到,你竟有胆子瞒我?难道你是觉得,这些在你眼里,都不是事儿吗?还说是,你巴不得出事?!”
“没有!不是!”陶氏尖声否认,可她要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解释,“我、我……”
陶氏抖着说不出话,嬷嬷急得顾不得规矩了,赶忙上前道,“爷息怒!方才大哥儿犯咳症,太太可是亲自照看的大哥儿,亲自给大哥儿喂水喂药……”
她说到此处,指了乳母,“太太如何照顾的哥儿,你是知道的!”
那乳母点头,但见王复投过来的目光,冷似冰刀,唯恐事情再落到自己身上,忽然脱口道:“可是太太,没给大哥儿请大夫啊!”
乳母是原配留下来的人,她不怕陶氏这个主母,眼下更是唯恐自顾不暇,直接就把实情嚷了出来。
房里陡然一静。
“好!好!好!”
王复脸色铁青,瞪住陶氏的眼神如刀似剑,“你说你是读《女则》《女诫》《女论语》长大的,不通诗文也就罢了,把做妇人的守则牢记在心才是啊?你如今这是做什么?!”
王复说到这犹不够,继续道:“我本不中意你,不过是看重你好生养才允婚。可你进门四载只添一女,好不容易有了男胎,我只比你紧着,你倒好,生生作掉了男胎!还落得五年不能生育!这是一个妻,该做的事吗?我在外赚钱养家,你吃穿用度一分不差,到头来,我儿病重,你竟然不肯给他请大夫!你是何居心?!你对得起我在外奔波受的气吗?!”
他当着长子一院子的人的面,直接质问到了陶氏脸上,陶氏脸涨如熟虾,忽的又变得青白,她使劲地摇着头,整个人摇摇欲坠,“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王复却不再听,“滚下去!”
王复的长子挣扎着,想替陶氏说句话,却被王复按住了,“不干你的事,你这个母亲不是蠢,便是毒!让她滚,不要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