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还是客气的,有一人直接道:“朝廷把教谕置于这等末入流的官职,摆明了就是苦差事,且一旦任了教谕,学中学生不出众,连会试的资格都没有,所以现今朝廷连教官都找不到!我等日后中举,便是家中贫寒,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要做这教官的!”
此人说得都是实情。
从县里的训导、教谕,到府里的学正,都是未入流的官,地位卑,职奉低,还不如同样未入流的典史等杂职官月俸高,且轻易无资格继续科举。
朝廷原本委派举人任教官,但因为这等情形,举子愿意任职的连年减少,到了后来,魏铭入朝为官的时候,朝廷没了办法,便有人提议用监生、岁贡中或年老或学无所成者,充当教官。
此等情形,教学质量自不必提。
魏铭思前又想后,当下的问题却被郝修一言指了出来,“教谕卧床休养,谁来代教谕之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往衙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般来说,教职空缺的情形,会让衙门里的典史暂代教职,只是安丘县的典史……
“要让王复那厮代职,本县学子还有什么好日子过!”方才说话不客气的学子,直接呜呼一声。
立时有人拉了他的胳膊,“孔宿,别乱说话!小心真是他来代职!”
那孔宿还要再说硬气的话,郝修等人都赶紧拦了他,“别说了,大街上都是人!”
那孔宿愤愤溢于言表,最后使劲哼了一声,“咳!等着看吧!”
魏铭深觉不妙,那典史王复他也晓得,在安丘盘踞许多年,不是个善茬。
看来自己刚想的进学一事,要生变了,不仅如此,一县的学生恐怕都讨不到好。 温家,尤其得热闹。
“……箱子两边突出一块,方便两人提运。打磨得光滑些……”崔稚站在院中,跟温家人说话。
温家大哥温仁笑道,“咱们省得,必不让木茬子扎了手。”
崔稚笑道:“是呀,他们要运回扬州,咱们得为他们考虑不是?我姨夫说了,一定要看着像样!”
温信露出佩服的神色,“难怪贵人家里看重你姨夫,办事真是妥帖!”
“是的呢!”崔稚笑眯了眼睛,像油菜花一样鲜亮。
魏铭从街上回来,进门就见她用魏大年的名义用的顺溜,当然不会戳破,他唯一担心的是,哪天她说得太溜了,把魏大年和她自己说混了,露了马脚……
略一思量的当口,崔稚就瞧见了他,嘴里喊着“木子哥”,笑眯眯地走上前来。
“我跟温家人说了,等到换了粮食,多支他们木箱的钱。有了箱子,再用口袋放盐,搬运方便多了。要是我手头再阔绰些,用油纸垫在下边,更好。先这样吧,你觉得如何?魏大人?”
魏铭见她得意洋洋的样子,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他,忽然明白过来,她是让自己夸她的意思。
毕竟知根知底的,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还真是个小孩心性。
“甚好!”他夸道。
说完见崔稚一愣,挑挑眉“哦”了一声。
魏铭也是一愣,难道她没能从他嘴里听到满意的夸奖?
不过,这还不算夸吗?
从前行军之时,只有打了胜仗,他才会说这两个字,官军听了没有不眉飞色舞的。
魏铭还琢磨自己哪里没弄对,崔稚已经走开了,同温家人说起,怎么把盐搬过去,把粮食抬回来。
下晌的交易顺利进行,盛家人虽然嘀咕了两句,盐的卖相不好,但看在木箱的份上,也没多说价钱的问题。
粮食到了手,崔稚先把温家的工钱结了一半,道是全部完工再结另一半。
温家人没有不愿意的,个个看着粮食真的换来了,似信又似不信,温传母亲高氏更是洗了把脸,拍了两下,又掐了一把大腿。
只是她这一把掐到了温信大腿上,温信发出杀猪般的叫声,高氏才不管他,激动地眼角都有了泪光,恍惚道:“天爷啊,真有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