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已经和范小旗牵了马,鞭声响起,人已经没影了。
姜决怔怔说不出话来,内院里响起涂氏的悲戚的声音,“日后只怕更没有我们娘仨容身的地方了……”
崔稚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冷到脚,冷得彻骨。
她喃喃,“原来我不是……”
魏铭越发紧紧攥了她的手,姜决走过来,看向崔稚道,“当年那位妹妹一直跟着老仆翟家养在外边,那时她走丢了,翟家老爹回来报完信,当即自尽了,他儿子翟享不知所终,但我伯父后来发现翟享没有死,便到处寻找那翟享的踪迹……现在终于寻到了翟享,还有银镯在,是妹妹错不了了!”
他看向崔稚,崔稚也看向他,姜决叹了口气,道,“你,也在大旱那年同亲人走失吗?”崔稚没回应,姜决幽幽道,“慢慢寻吧,总会寻到的。”
崔稚挤出来一个笑。
——
小莺的伤势不轻,加上受伤之后一直在路上颠簸,只到了姜家,才有婆子给她上了药喂了姜汤。
余公的事情一刻也耽误不得,魏铭决定让万音和焦武陪她留在徐州养几日,他们先行回去。
崔稚擦了一把眼泪,跟魏铭道,“河间府离着徐州、青州十万八千里,就算我们告知姜家人余公病重的事情,只怕也来不及。反正那位姜家小姐是在世的,余公他老人家是有外孙女的,如今情急,不若我先冒充她在余公脸前尽孝,等她回来了,余公身子也好了,再让祖孙相认不迟。”
她认认真真地说着这样的安排,小脸严肃极了。
魏铭定定看着她,她好像瘦了,瘦的形单影只,形影相吊。 回到绿亭村口,崔稚想起了之前有倭寇来袭时,自己紧张害怕不敢进村的心情,那时候她担心的是小乙田氏还有村里的父老乡亲,今天,她怕看到村里人哭丧着脸,怕看到白色的幡。
没有,一切都还来得及。
篱笆院有浓重的草药味飘出来,黄军医打眼看见崔稚和魏铭回来了,丢开煎的药就迎了过来。
“可回来了!总算回来了!”
“余公如何?!”崔稚和魏铭齐声问道。
“哎!”黄军医重重叹了口气,“安东卫所的大夫和安丘县的大夫都来了一遍,都道情形不好,只是也没有个定数,到底是……年纪大了。”
崔稚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那怎么办?”魏铭问。
黄军医道,“能怎么办?吃药养着,看他老人家自己能不能恢复过来,若是能皆大欢喜,若是不能,也就这几日了。”
崔稚倒吸一口冷气,再顾不上黄军医,急急往余公平日里歇息的厢房去了。
“丫头,余公正睡着呢!”黄军医要去拦崔稚,崔稚已经轻手轻脚地进了屋里。
药味充斥着屋里的每一个角落,余公平日里最爱带在身边的大白狗窝在他塌下,大白狗见有人来了,警觉起身,上下打量了崔稚一番,近前闻了闻,忽的扯住崔稚的衣摆向余公床前拉去。
黄军医愕然,“狗子竟晓得余公念你……”
魏铭见崔稚身板轻抖,而崔稚看到年老的人闭着眼睛,脸上黄黑的斑越发颜色深重,崔稚坐到他床前的绣墩上,大白狗舔了舔余公的手。
这一舔,竟让余公手下微微动了动,接着睁开了眼来,一眼瞧见崔稚,愣了一息。
就在崔稚以为他又会把自己认成桃姐的时候,余公开口,“丫头,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崔稚立时握住了余公的手,余公微微笑,“怎么这么早回来?”
“不早了,晚了许多,本就不该出门的……您、您什么时候好起来?我给您做拔丝甜桃!”
余公呵呵笑,“这个时节哪有甜桃?”
“您只要好起来,我就能变出来!”崔稚眼眶里泪珠打转,嘴上却道,“您快点好起来吧,我搬来同您住!”
余公讶然失笑,“丫头说什么浑话?你姨母且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