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梨不知道哪里摘了片叶子在嘴里嚼,崔稚问了问,竟然是薄荷,邬梨说,“我这儿正犯困呢,松烟给我的。”崔稚嘱咐了他别忘了查点考具,又挤到了孟中亭身后。
孟中亭倒是没嚼薄荷叶,因为这孩子已经够紧张了,脑门上都是闪烁的汗水,崔稚叫了他,递了个帕子给他,“你听见刚才,查出有人鞋垫里有小抄的事了吗?”
孟中亭摇头,崔稚讲给他听,“……人家搜查官真怪可怜的,这一晚上过去,还不知道闻了多少臭鞋垫子呢!闻到后头,估计三天都不想吃饭!”
松烟当先笑喷了出来,站在孟中亭前边的孟家老五也笑出了声,他只问孟中亭,“这是谁呀,说话这般好玩?!”
“是我一个同庠的妹妹。”孟中亭赶忙解释,孟家老五还要问什么,益都县的长牌灯突然亮了,有人在前面招呼了一声,“益都县,进场!”
来不及说话了,崔稚拍了孟中亭,“旁的事都不要问,只做好你的文章就行了,等你考完,咱们一道吃锅子!”
锅子还没吃到嘴里,孟中亭已经暖了心肺,他大幅度点着头,“好。”
益都县人进了考场,安丘也就快了,崔稚小跑着回到了魏铭身边,瞧见魏铭正瞧向中门口,崔稚也看了过去,“彭久飞?”
崔稚不由嘀咕,“我看他那个不学无术的样子,还以为他要找人替考呢?要么就是有人给他泄题,不然他怎么考过呢?”
魏铭没太在意崔稚说得话,反而看见那彭久飞往张盼波脸前站着,等着被搜身,他咧嘴嘴,朝那张盼波笑了一下,张盼波的表情魏铭瞧不清楚,但飞快地跟那彭久飞点了个头。
难怪孟中亭没能寻到张盼波的庇佑,原来张盼波还想攀一攀彭家这条船。
魏铭不由地回想起前世,孟家倒台之后,彭家也没好到哪里去,张盼波遭了孟家波及,倒似不倒翁一样,沉寂两年又弹了起来。是不是彭家在他身边搭的这把手呢?会不会正因如此,才有了孟中亭那些艰难的事?
思虑之间,安丘县的长牌灯亮了。
魏铭上前等待搜查,他让崔稚回去睡觉吧,“小心点,人多,不要和苏玲走散了!”
崔稚点头应下,魏铭跟在队伍里往贡院走去。
距离上一次,他到贡院乡试,晃晃几十载过去,都已说不清了。
长牌灯明暗交替,魏铭在东门前经了一番严格搜身,只差连他鼻孔里都要抠搜一番,才让他进了贡院去。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魏铭领了玄字第二十号考舍,他一路走过去,不巧发现那彭久飞,就在玄字十六号。
两人是照过面的,还暗暗过了招,彭久飞也看见了魏铭,他眯了眼睛,盯着魏铭从左到右看了一遍,浑身一股“莫要找事”的气息顺着眼神射到了魏铭处,魏铭只做不见,面无表情。
彭久飞不由地心下快跳了几下,越是不想让人认出来,越是碰到了个照过面还不知底细的!
他可是花了近千两银子买一个替考,此人千万不要坏了他的事,不然……
彭久飞攥紧了拳头,魏铭并不知道他心中如何想。
魏铭回忆着从前考试时候的规矩,钉好油布防雨,把草卷、正卷各十二幅守好,趁着蜡烛的光亮,写上姓名、籍贯、三代等信息,然后收好试卷,开始了第一项工作——吹熄蜡烛,睡上一觉。
到底是半夜都没睡觉了,顶着这个精神考一天的试,谁都受不了。所以乡试到黎明时分才正式下发考卷,考生趁机补上一小觉,那是再要紧不过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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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关于大兴乡试的叙述,基本参考明朝乡试,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查阅相关资料,不再赘述。 虽然说,这种时候,补觉是再要紧不过的事情了,但是越是强迫要睡觉,越是不容易睡着。
尤其明远楼上,号角吹起了来,叫喊声如约而至——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阴暗的贡院就像一个巨大的监牢,考生原本就紧张着往后的前程,再听了这样的话,心里难免有些鬼神论作祟,谁从生下来长到如今,没有一点见不得人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