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震惊不已,朱瑙也愣了愣。
协理政务?谢无疾这是主动让出政权?
片刻后惊蛰回过神来,忙上前接过书信和令牌,拿给朱瑙。
朱瑙又问了信使许多北方的详细情况,直到天色不早,这才让人安排信使出去休息。
信使前脚刚走,后脚又有人前来报信了。
“府尹!”探子道,“延州城失守了!”
朱瑙眼神一变,立刻问道:“谢无疾呢?可还安好?”
探子道:“谢将军尚未赶到延州,延州城便已失守。谢将军应当尚且安好。”
朱瑙松了口气,这才又放松下来。
由于谢无疾派信使来蜀和延州失守本就只相差一两天,信使路上耽搁片刻,两条消息便前后脚送到了朱瑙面前。
探子报完消息离开后,惊蛰震惊道:“延州城不是有谢将军的数千大军镇守吗?那些邪教徒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攻得下延州?!”
朱瑙手里攥着谢无疾的令牌,心不在焉道:“邪教攻心,不可小觑。”
那些邪教徒固然不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但他们的威力却远胜于勇猛威武的凉州铁骑。
打仗,归根结底打的是人,是人心。北方战火连年,生灵涂炭,民不堪命,百姓找不到出路,自然想要求神问佛。玄天教这时候横空出世,可谓适逢其会。于是一时之间,竟成了民心所向。
得民心者必胜。延州城里的老百姓,甚至是延州城的守军,在危难困苦之际都会心思动摇,最后消极怠战,甚至投敌反水,都在情理之中。战争的胜负,很多时候并不决胜于战场,而在战场之外。
那玄天教,恐怕是谢无疾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强大、最难对付的敌人了。
程惊蛰叹气道:“原来连延州都丢了……怪不得谢将军要请公子帮忙打理政务了。恐怕他是走投无路了。”
消息前后脚送到,因此惊蛰以为谢无疾是在丢了延州之后被逼无奈,才不得不这么做的。
谢无疾派来的信使刚才倒是没提到延州失守的事,难道是不好意思说么?
朱瑙缓缓“嗯”了一声。
片刻后,他道:“你去找徐少尹,让他将官府各部的名册送来。”
既然要接手北方政务,自然要选出一批合适的才干了。
193、第一百九十三章
富县。
午聪推开房门走入屋内, 只见谢无疾正站在沙盘前, 目光却没有落在沙盘上, 眼神空洞, 似在走神。
午聪出声道:“将军。”
谢无疾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揉了揉眉心,走到桌前坐下。
午聪跟上前去,犹豫着并没有立刻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而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将军脸色不大好看,是否身体不适?要叫军医来看看么?”
谢无疾头也不抬,淡淡道:“不必,我没有不适。”
他这样说, 午聪虽仍然担心, 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自从延州失守之后, 谢无疾领八百轻骑退到富县, 在富县与后方跟上来的大军汇合。大军暂且就驻扎在富县。这段时日来谢无疾表现如常, 每日巡视军情,处理军务,与谋士商议下一步的计划。旁人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对,但午聪整日跟在他左右, 却能明显得察觉出,谢无疾近来的状态不怎么好。
谢无疾一向是个精明强干的人, 夜深而眠,未晨便起,每日只休憩二三时辰, 却从不知疲倦。可最近一段时日,他走神的时间明显比以往多了不少,脸色亦不好看,眼下青黑日益加重,可知他最近深夜难眠。
午聪心里很明白。谢无疾虽然活得像一把剑,说到底仍是血肉之躯。延州之沦陷,顾平之死,倘若谢无疾仍能无动于衷才是一桩怪事。而最让人痛心疾首的不仅是失陷的延州城和城内的几千将士,而是这一次他们回到北方的所见所闻。
这些年来,谢无疾一直致力于恢复秩序,安顿民生。他经常不眠不休,事事躬亲,纵说呕心沥血也不夸张。然而时局起起落落,他的努力时有成效,时而背道而驰。想当初他带兵攻入进城,剿灭郭金里部众,本以为终于能恢复天下秩序。却没想到小皇帝一死,局面便如被洪水冲刷的沙塔般瞬息之间就全盘崩塌。
多年心血,眼看即将付之一炬。倘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午聪自己,抑或换了其他任何人,恐怕早已崩溃。可谢无疾的腰板至少还直着。这样一想,午聪又多少有些欣慰了。
谢无疾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丹州有回音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