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此时,庄外忽听一阵锣鼓喧天,吹打弹唱,好不热闹。
年轻人与老者同是一怔,竖起耳朵仔细听。只听得声响越发近了,连土地也跟着震动,可见外面的阵仗之大。
眼下时局紧张,已好久不见有人操办喜事,纵有酒水宴席也往小了摆,以免招惹灾祸。可庄外那队伍显然比寻常喜庆队伍大得多,光奏乐者少说都有百人上下,这阵势怎么说也是达官贵人才能用,甚至寻常达官贵人还不一定办得起呢!
年轻人满心好奇,也不管自己的糊涂爹了,赶紧跑去庄外看热闹。
老者也撑着地站了起来,拍拍膝上的土,跌跌撞撞跟了出去。
两人来到庄口,庄口已是人头攒动,都是听见动静出来看热闹的人。年轻人花了好大力气才挤到人群前列,终于看见不远处的大道上,一行数百人的队伍正在缓慢前行。
这支队伍极为招摇,除了乐师们吹拉弹唱外,队伍的中心有一顶一丈多高的轿子,轿身通体鎏金,镶满珠宝玉石,轿顶还嵌着一颗硕大的琉璃宝珠。此轿一看便知少说也有数百斤重,却不由牲畜拉动,而全由人扛。前后左右共十数名轿夫才能堪堪抬住它缓慢行走,轿夫们显然极为吃力,寒冬腊月里各个大汗淋漓。
百姓们不知那队伍究竟是何来头,不由议论纷纷。
“也不知是哪位贪官出行,看那轿上嵌的,全是民脂民膏啊!”
“就是!可恶的贪官,这年头了还敢如此招摇,就不怕被匪军给抢了么?”
“那么重的轿子,竟让人来抬,也不知寻几匹马来。那贪官就该脚上生疮,一辈子下不了地!”
老百姓们厌恶的咒骂声此起彼伏。不怪他们这么觉得,商人大都低调,能这样招摇过市的也就只有权势滔天的官员了。
方才拜张玄的老者也顺着儿子的脚步挤到了人群前列,看清了那顶轿子,嫌恶道:“天杀的!就因这世道腌臜,让这些贪官污吏横行,张师君才下凡来救世的!”
年轻人又好气又好笑,简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能放弃跟自己的亲爹浪费口舌。
那行人越走越近,老百姓不敢再多言,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可不知怎么回事,那行人竟然散发出一股骚臭的气味,熏得百姓们纷纷后退。
“什么味道?”
“不知。怎么像是猪圈里传出来的?”
“不像猪圈,好像是……”
忽然,那行人停下了脚步,奏乐声也停止了。一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人走到百姓面前,“铛铛铛”一阵连敲手中的铜锣。所有人都在锣声中闭上了嘴,茫然地看着那人,不知他要宣布何事。
那人见周遭完全肃静,这才满意地收起铜锣,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太清玄天皇帝张玄张师君出行到此,尔等凡人,还不速速跪拜?!”
众人:“……”
太清玄天皇帝……张玄?!
这,竟然不是贪官的轿辇,而是张玄的??!!那玄天教的创教人张玄???
刚刚骂完贪官、捧完张玄的老者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脸上一阵火辣辣的臊。
张玄……竟然亲自到延州来了?!
222、第二百二十二章
玄天教的队伍一路招摇过市, 吹笙奏乐, 敲锣打鼓, 闹得沿路村庄鸡飞狗跳, 民不安生。百姓们心中作何感想, 有多少人为此梦醒心碎,全都暂且按下不表。
一夜无话。
转眼一晚过去了。
翌日巳时一刻,焦别、史安等叛军和玄天教的主要党羽都被带出了监牢,押赴市口刑场,准备行刑。
昨天刚被关进牢里时,焦别与史安二人都发了疯似的吵闹不休,一会儿互相责怪, 一会儿又做起白日梦, 指望事情还能有所转机。直到崔诚也被关进监牢, 焦别看见崔诚, 先是呆滞了片刻, 又抱头痛哭了一场,随后恍若大梦初醒,再不闹腾了。
焦别不闹,史安却是始终没消停过。其实原先对于张玄所谓的法力, 史安是根本不相信的,那只不过是用来忽悠信徒、骗取利益的说辞而已。但到了绝境里, 他自知再无出路,病急乱投医,竟然忽然信起了这些胡言乱语。一整个晚上, 他都缩在角落里喃喃自语,一会儿念什么咒语,一会儿又画起各式各样的符咒,还真指望着天上忽然能有神仙下凡来救他于水火之中。
至于那些祈祷是否奏效?看他正在被押赴刑场的路上也就知道了。
被带出监牢后,史安倒是安静了许多,不过并不是因为他已经认命,而是因为折腾了一整晚,他已经精疲力竭,精神恍惚,折腾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