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多钟后,一辆心急如焚的马车就出现了。
昨夜的新嫁娘还是那一身瑰丽夺目的红装,满头青丝披散,可见追来时是何等的急切煎熬。知道自己再也追不上了,她黯然走进长亭,背对着来时的路,痴痴看着前方。
白术总以为下一刻,他的主子就会现身,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那么狠心,直到最后,他都没有出现。
“见了一面,她便要觉得圆满。”时陌淡淡看着那早已无人的方向。
白术愣了:“让夫人觉得圆满……不好吗?”
“不好。”时陌决然道。
上辈子,她就是自觉一切圆满了,所以才那样狠心决绝地扔下他,毫不留恋。
这一次,他就是要她眼睁睁看着他走,追也追不上,在她心中悄无声息地种下一颗期待的种子,期待再见到他。这样,待到他们再重逢时,她才晓得珍惜他们来之不易的团聚,才能自己想通,想通前世今生,她最终的归处都是他,此外别无他处。
“走吧。”
时陌翻身上马,矫若游龙。勒转马头,朝着回朝的方向果决而去。
两匹快马与马车相反的方向,一前一后,终于各自彻底消失在天际线的尽头。只留下山下的长亭空空荡荡,满地野花孤芳自赏。 长歌回去时神色已经恢复平静,夭夭惴惴不安地等在门口,见到长歌,又想上前,又有些退缩。
“不怪你,是我一时糊涂。”长歌看向她,轻声道。
夭夭眼眶一热,忽然好想哭,不为委屈,而为了心疼。
长歌平静地打断了她的眼泪:“义父回来了没有?”
夭夭心想长歌怎知道赵修出去了,还是迅速摇头,答道:“一大早出去的,至今未归。”
长歌点了点头:“那我再回去睡会儿,晚膳的时候再叫我。”
说罢进了房。
房间里的红烛已经燃尽,昨夜的莲子花生、桂圆红枣还齐齐整整摆放在桌上,房间四处的红绡依旧鲜亮喜庆,只是新床上的鸳鸯红被冰冰凉凉,再不如昨夜温软。
长歌木然地脱了衣裳,倒在床上,扯过被子望着床顶,良久,终于缓缓闭上眼睛。
其实还是能听见外头,夭夭小心翼翼地问蓁蓁:“追上秦王殿下了吗?”
蓁蓁没有出声,半晌,夭夭叹了一声:“走得真绝情。”
长歌抬起手臂,重重压在自己眼皮上,却仍有一行湿润没被压住,顺着眼角无声流到耳根。
睡吧。有时候,睡觉也是很好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的方法。
……
夭夭来叫她时,长歌已经很平静了,至少在梦里她的内心毫无波澜。
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已经黑了,房间里重新燃了灯,摇摇曳曳。
夭夭一面将干净的衣裳拿上来,一面道:“赵大人回来得迟,刚到,已经问掌柜传了晚膳,姑娘梳洗一番就能用膳了。”
下午追那么远还不觉得,此时睡了一觉反倒将一身的酸软疲累全给睡了出来。长歌一只手撑着床,满头青丝顺着左肩铺下,神色疏懒道:“替我备桶水吧,我想沐浴。”
夭夭笑着应“是”,又问:“姑娘是想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长歌觉得自己并不太饿,应该是在梦里已经饿过了,但想到一件重要的事,还是撑着身子下了床,走到镜前:“先用膳吧,夭夭,过来替我梳妆。”
长歌去到前厅时,赵修也刚换了身衣裳出来,长歌向赵修行礼,赵修心中轻叹了一声,柔声道:“坐吧。”
“我原以为,秦王殿下至少能过两日再走。”赵修瞧着长歌眉眼安静,不禁感慨了一句。
长歌垂着眸子,平静道:“是我让他今日离开的,早晚都要分开,长痛不如短痛。”
“你既想得这样明白,那为何又还要巴巴追出去?”
长歌沉默下去。
赵修静静看着她:“你娘当年是何等聪慧果决、算无遗漏的女子,她尚且堪不破情之一字,你又何苦这样为难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