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拂过,赵修心叹一声,就要离开。不想他刚要转身,就见前方的男子猛然睁开眼睛,他眸中刹那间迸发出的犀利仿佛惊蛰过后觉醒的兽,冬日漫长的蛰伏没有消减他半分,反倒让他修炼得更加敏锐和精准。
赵修被那眼神一惊,就见时照猛地抬步往后院走去。
后院……
虽然明知长歌不在,赵修还是心头一跳,连忙紧张地快步跟上,想要制止。没想刚转过回廊,远远就见那人又自己停下了脚步,站在小桥上,眼中不见了方才的笃定,又露出来茫然,仿佛原本目标明确的人忽然之间弄不清了方向一般。
这回赵修不敢想太多了,连忙快步走出,大声叫了一句:“晋王殿下。”
时照负于身后的手重重攥紧,目无表情地看着赵修。
赵修之女,到底是谁?方才那一阵风送来的味道,是真的熟悉,还是他太过思念产生的幻觉?
“殿下,院子已经安排好了……”
赵修上前道,话还没说完,就陡然被一声急匆匆的“王爷”打断。
两人转头看去,就见无猜一脸急色地回来,几个起落到了时照面前,情急之中草草向时照行了一礼,见赵修在,也顾不得无礼,就径直凑到时照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时照脸色微变,双眸微眯,倏地看向赵修。
赵修心头一跳,正要揣度他是何意,却见时照面色转眼间又恢复如常,仿佛方才的目光只是刹那间的失态,转瞬又已变回那个举世无双的公子。
时照微微一笑:“京中还有要事,本王怕是不能与赵大人同行了,就此别过。”
赵修忙拱手道:“下官送晋王殿下。”
“赵大人留步。”
时照与无猜两人方出了院落,时照脸上神情骤冷:“本王这个哥哥好大的本事啊,竟连赵修这等出了名食古不化的老臣都为他所用了。”
无猜疾步跟在后头,闻言顿惊:“王爷的意思是,赵修设计拖住您,是受了秦王指使?”
时照冷笑:“不止赵修,怕是清泉驿这个消息从一开始就是他放出来的。他费尽心机将本王引来此处拖住,自己却暗中回了京城,本王可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是要在京中给本王准备一个惊喜。”
无猜心底一沉。
那位的手段他是清楚的,他如此费尽心机设计一个人,怕是后面的局断然不会只是个小局。
“好在此处离京不算远,咱们此时快马加鞭,明日一早就能到。”无猜大步踏出门槛,一面劝道。
走得太急,不意与迎面走来的一人撞在一起。无猜有武力在身,经撞,对面那人却惨了,“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无猜低头一看是个道士,随手将人扶了起来,告了声歉就要走。
这道士不是别人,正是长歌遇见那八字胡道士。他这几个月来跟着凌非东躲西藏,睡睡不好,吃吃不香,可谓在刀口底下讨生活,此时好不容易摆脱了凌非,头一件想做的事就是找最好的客栈住他几日,找回点他做人的尊严。
此时被这么一撞,心术不正的本性立刻被牵引了出来,小眼睛一转,一面死死逮住无猜,一面又慢慢倒回地上去赖下:“撞了人就想跑啊?”
走在前面的时照猛地回头往那道士看去一眼,冷冽如刀。
那道士被这目光一看,霎时背脊一寒,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然而他却没有移开目光,反倒如被什么东西黏住一般,目光紧紧盯着时照。
旁人不知他在瞧什么,这道士心中却清楚。眼前这位紫衣公子命宫处的祥瑞之气大盛,如江海湖泽,那般充盈实属他生平仅见,连京中那炙手可热的两位王爷都远远比不上他。
此人有身居万人之上的福泽。
电光火石之间,道士猛地想到什么。
眼下虽帝星未明,但万一是呢……赌一把了!若是赌赢了,他平生命格都能扭转!
“好,好歹扶小道起来吧。”道士一面讪笑,一面迅速从袖中扒拉出那条毫无端倪的白色手帕,死马当作活马医地胡乱在脸上擦了两把,“疼得满头大汗的,小道自己起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