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笑道:“痛快极了,呼天抢地地用头去撞石壁呢。”
贵妃脸色微变:“可别让她死了。”
郑嬷嬷冷笑道:“她想得倒美……这银针一旦附骨,只消她身子一动便可让她生不如死,奴婢已经命人好生看着了,保管让她好好活着。”
贵妃这才满意地点了头。
及至傍晚时分,夏晖忽然过来传懿和帝口谕,命她随驾出宫吊唁太傅。
贵妃闻言又惊又喜,竟脱口问道:“陛下果真命本宫伴驾?”
夏晖笑道:“陛下命娘娘伴驾,自是君无戏言,娘娘且准备着,老奴先告退了。”
贵妃殷殷笑着送走了夏晖,心中说是心花怒放不夸张。只觉这么多年,她终于等到懿和帝回心转意重新看重自己,这一路走来个中艰辛,着实不易,想着想着竟开心地落了泪。
她命人将她新做的衣裳取出来,又精心打扮一番。她今日先是斗倒了何氏与景王,后又派人将何氏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觉通体舒坦,胸中积压的多年郁气一扫而空,连带着气色都变好了,整个人容光焕发。
一个恍惚间,还替昱王看到了储君之位。
然后她就在这样神清气爽的状态里见到了同在辇车上的舒妃。
只见舒妃附在懿和帝身旁低声说着什么,懿和帝虽无多余表情,但眉目舒展温和,极是受用的样子。
哦,对了,瞧她大意的,竟一时忘记了,没了景王,还有晋王不是?
刹那间,贵妃的好心情烟消云散,皮肤也不光滑了,郁气重头席卷,片刻之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这时,郑嬷嬷暗中在身后低声提点了她一声,她霎时间如醍醐灌顶,脸上不觉重又露出笑容,端庄贵重地走至辇车前,向懿和帝行了一礼,舒妃在车上向她还礼,懿和帝淡淡要她上车。
途中,贵妃与舒妃一左一右伴驾,原本相安无事,贵妃忽地提起晋王婚事,笑问:“听说礼部也送了不少贵女画像去晋王府中,但想来也是多此一举,妹妹心中一向偏疼长宁郡主,便说今次郡主受伤,晋王一听得消息那着急忙慌赶过去的劲儿,那等贴心痴心,我瞧着都动容。”
贵妃又转头看向懿和帝,笑道:“不如直接请陛下赐婚,全了晋王殿下一番痴心?”
舒妃笑而不语。
贵妃心中打的什么主意,她焉能不知?不过人各有志罢了。
懿和帝脸上瞧不出端倪,半晌,慢慢转过头,双目直视着贵妃,意味不明反问了一句:“贵妃今日怎么忽然关心起老八的婚事来?”
贵妃被懿和帝那道情绪莫测的目光一阵逼视,心底莫名渗出寒意,有那么一刹那,她仿佛觉得自己的心思已经全被他看透,不觉手心湿冷。
贵妃不敢再在圣前玩弄心机,忙收敛心神,讷讷道:“是妾身僭越了。”
此后一路无话。
及至太傅府中,只见段府上下满堂缟素,昱王从里到外忙上忙下,几乎脚不沾尘。
见帝妃忽然驾临,昱王夫妇携着段家旁支族亲,连同其他前来吊唁的朝中重臣一道出门跪迎。懿和帝脸上颇有哀戚神色,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便进了灵堂。
他向太傅行了师徒之礼,最后亲自上了三支清香。
转身略微安抚了昱王妃一声,目光便落向身后众人,只见此时骆忱、慕瑜、裴茂皆在列。他徐徐看过去,目光忽地停留在裴茂身上。
裴茂察觉到天子探究的目光,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听懿和帝忽地意味不明问道:“太夫人如今身子可好?”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裴茂更糊涂了,又不好不回话,只忙道:“蒙陛下福泽,家母身体硬朗,一切都好。”
懿和帝点了点头:“这便好。”
便不再多说什么,出了灵堂,脚步微顿,转头对夏晖低声吩咐了一声,夏晖应是,又一路小跑去将裴茂叫了过来。
贵妃觑了时机,对懿和帝道:“瞧王妃这回是真伤了心,妾身去宽慰她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