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猜脸色顿变,当即冲进去。
一进门,便见时照背对着门面无表情地擦拭染血的冷剑,他身后不远处,道士倒在地上已绝了气息,只留脖子上一抹血痕。
一剑封喉。
“殿下……”无猜惊讶地看向时照。
所以这个千辛万苦找来的人,是用来杀的?
那何必这么麻烦,要主子亲自动手,他寻到人之际便可下手。
时照嗓音波澜不惊,若不是亲眼所见,任人猜一千遍也猜不出他片刻之前才手起刀落取了一条命:“拖出去。”
“是。”
无猜不敢多问,命人将尸体抬了出去,自己亲自清理了血迹。
他回身出门之时,只见时照背对着自己,将手中一张宣纸放到烛台之上,火苗瞬间卷过淡黄的纸笺,燃成了灰烬。
插曲就此揭过。
其后,时照神色如常召见了那三名求见未果的将领,其后又另传来数名将领,共议军中要事。他未有片刻停歇懈怠,待众人散去之时,已是日暮西斜。
无猜忠心护主,之后又亲送晚膳上来,放下时面有喜色:“殿下治军有方,想想不久之前,这些人还个个面服心不服,不晓的还以为他们不是朝廷的兵,而是他慕家的兵呢。如今可好,葫芦谷一役等于是殿下救了他们的命,现下个个心悦诚服,这个姓可总算改了过来。”
时照手一僵,忽冷冷看了他一眼:“这话莫要再让本王听到。”
无猜怔住,眼中满是茫然,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时照收回目光,拿起筷子,淡淡警告:“镇国公一生忠君护国,守卫山河,容不得你胡言诋毁。”
无猜霎时面红耳热,忙跪地急道:“殿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时照瞧了他一眼:“起来吧,以后说话之前且先三思。”
“是。”
无猜起身退下。
时照忽停了筷子,目光静静落在前方虚空里。
“不得了,不得了!这姑娘年纪轻轻,谁曾想,她,她竟是经历了两世之人!两世皆贵不可言,万千圣宠只系于她一人身上!”
“她前世祸国篡位,乃是三军剑指的一代妖妃,死后天子还对她念念不忘,竟以一腔执念逆天改命,予她重来一世的机会。”
“如此富贵福气的命格,小人生平真闻所未闻!”
——这就是那道士以长歌生辰推演出来的结果。
那么他口中所说,对她念念不忘、为她逆天改命的天子,又是谁?
是他?还是时陌?
若是他,为何他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反倒是时陌,自他从西夏归来,便不同寻常。他与长歌之间,原也只是小时候的情谊,但自他归来之日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步步为营地计划求娶长歌,不顾一切去与慕家牵扯,而长歌甚至会在偏远小镇、无媒无聘之际将自己嫁给她。
这两人的默契自最初只是在他心底洒下了疑惑的种子,直到葫芦谷一役,时陌竟选择助他。
时照自认,他与时陌之间还无法亲厚到将江山拱手相让。
所有决定的背后都必定会有一个原因,时陌尤其如此,他的背后定也有一个非要他如此不可的原因。
他忽然忆起两玉城外的那个道士,那时只当是欺世盗名之言。
但……若是真的呢?
一切就可以解释了。
可恨这个解释终究成了他最怕的样子。
这夜,时照彻夜难眠。
塞外的明月格外皎洁,银白月辉洒落床前,映出床上辗转难眠的男子忽挺身而起。
下床,扯过外袍,时照疾步而出,大步至他独有的马厩中牵出坐骑,翻身上马,于月夜之下快马而出。
无猜听得时照坐骑特有的马蹄声,自梦中惊醒,猛地翻身而起跟出门去,却见一人一马已消失在视野之外。
时照快马出城,一路往北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