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震恐,脑海里迅速把当夜情形回放一遍,诸多当时不曾留意的细节骤然蹦至眼前,面色一时大变。
在场众人瞧见,只当她被戳穿伪装,做贼心虚,纷纷面露不屑之色,沧州门门主底气大盛,正待继续叱骂,白玉毅然开口道:“灵山一役时,我已非无恶殿门徒,乃是因一己私怨与之一战……匡义盟被俘,不过是鹬蚌相争,渔翁获利……我如若知情,怎可能还造访剑宗,让他们替我通知匡义盟?!”
这一番反诘直切要害,然在场众人无一动容,枯荣谷北北谷主讥讽道:“你们无恶殿行事一向阴险狡诈,谁知道你今日唱的是哪一出呢?”
一水居居主则道:“剑宗一事,都在江湖上沸沸扬扬地折腾三个月了,管你是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罢,盟主如今只想速战速决,除去你这一天天兴风作浪的祸害,劝你还是识相些,尽早束手就擒,以免届时旧事重现!”
说罢,眼神意味深长地从七星柱上略过,白玉神魂俱震,昔日受辱情景浮至眼前,刹那间面白如纸。
身后,江寻云衣袍拂动,扶起那名被白玉打伤的白衣弟子走下石阶,交给亲卫后,淡淡道:“动手罢。”
一语甫毕,六门首领应声而动,或轻灵或敏捷的身形眨眼间掠至试炼台之上,分六条路线向白玉杀去。
台下,近百来号人目不转睛,屏气噤声,一时之间竟是眼花缭乱。
藏剑山庄和洛阳王氏擅剑,唐门专攻暗器,沧州门用刀,一水居用掌,枯荣谷则精通补给之术,六大掌门齐攻而上,走完三十招后,立刻封住白玉退路,白玉强攻不行,避无可避,顿挫之间,胸腹中招,“嘭”一声撞在石柱下,方一抬头,当下喷出一口血来。
台下众人齐声欢呼,一水居居主上前一步,冷笑道:“你至多还能跟我们走十招,不过,每走一招,定然得吐血一次,等到十招走完,估计也血尽而亡了,相权之下,倒不如即刻认输,也好死个痛快!”
雷动的掌声之中,又响起雷霆一般的诅咒,谩骂。
白玉揩去嘴角血渍,抬起沉甸甸的眼皮,一双猩红的眼眸里,重重人影晃动,迷乱……
祸害,魔头,认输……
又是这些,又是这样的声音,这样的面孔。
“凭什么?”白玉深喘,“凭什么……我就非得认输?”
一水居居主如听笑话,不屑答:“凭什么?就凭邪不压正,妖不胜德!”
“哈……”白玉冷峭一笑,汩汩鲜血自嘴角淌下,“你们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伟大,啊?”
台上六人因她扭曲的笑容一怔,白玉阴笑:“德隆望尊的武林盟主,百世流芳的六大名门……除天下大恶大奸,还世人公道太平。那,我的公道在哪里?”
白玉伸手,一指四周:“我,我当年在这儿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公道在哪里?!”
寒风大作,一片片旌旗在台下发出金戈齐鸣般的激响,六人盯着白玉那张狰狞的脸,一时间心惊胆战,哑口无言,饶是江寻云在台下眉目不惊,泰然回道:“今日之果,即是你的公道。”
白玉一震,循声望去,无数声音、面孔又于刹那间迸至面前。
——许攸同!你身为女子,假冒男儿混入宗门,此则罪一!身份败露之后,死活不开口认错,此则罪二!剑宗无论如何,皆对你有苦心栽培之恩,你却恩将仇报,此则罪三!桩桩件件,清清楚楚,由不得你狡辩!
——明知清白不存,却还有脸苟活至今,此则罪四!
——颠倒黑白,到这时还不知悔改,此则罪五!……
——我等今日便是要替天行道,为剑宗、为天下武林铲除你这丧尽天良的魔头!
……
风声骤止,阴云四合,白玉脸上绽放狂笑。
“做、梦——”
日照惨淡,一水居居主眉峰一敛,还不及反应,赫然眸色突变,原来白玉不知何时暴起,锋利如刀的指尖竟径直贯入他胸口之内,饶是唐门门主反应机敏,即刻放出袖箭去拦截白玉杀招,白玉这掏心一爪方不至于彻底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