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准备去何处?”宵风吹拂篝火,鸦青色的夜幕上渐渐泛起星光,陈丑奴继续问,声音低醇如陈年的琼酿。
白玉心田沁润,明显感觉到他的心情有所好转,可念及去处,又不禁一片茫然:“那得看何处容得下我。”
陈丑奴眼眸一动,片刻,低声道:“我家在东屏山中,有一间小院,素与外人相隔。”
他点到为止,白玉震惊抬头,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陈丑奴默默捣火。
白玉双眸微虚,倏而上前一步,挨在他身边坐下,扬起脑袋去深究他眼睛里的情绪。
月照如澈,烈火浓郁,两人之间仅一拳之隔,白玉盯着他鬓角后,呵气如兰:“你耳朵红什么?”
陈丑奴魁梧的身躯明显一颤。
白玉挑唇坏笑。
陈丑奴道:“火太大了。”
白玉道:“那我怎么不红?”
陈丑奴道:“你离近些,自然就红了。”
白玉挑眉。
陈丑奴丢开树枝,一转头,在月下和她脸对脸。白玉猝不及防,恍惚中竟感觉要被他吻上。
火光微醺,月光微醺,在咫尺间的黑暗里,他双眼如盛满星辉的大海。
白玉一窒,刹那间竟有被热浪吞没之感。
陈丑奴声线低哑:“红了。”
白玉:“……” 热浪卷涌,光辉斑斓, 白玉面红耳热, 匆忙撤开一步,故作泰然道:“你要请我去你家住?”
陈丑奴把炙热的视线从她脸上收回, 镇定答:“嗯。”
白玉心跳突突:“你不找你那姓白的夫人了?”
陈丑奴道:“你今日说,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应当珍惜眼前人, 我认为, 有些道理。”
“……”白玉心里那个翻江倒海, 一时气也不是, 乐也不是, 小声腹诽,“果然是个见异思迁的……”
陈丑奴恍如不闻。
白玉申明道:“我可是个人人喊杀的大魔头。”
陈丑奴道:“无妨。”
白玉抓起那根被他丢开的树枝, 去拨弄噼里啪啦的一团柴火:“不怕从此以后再无安宁日子?”
陈丑奴平静道:“不怕。”
白玉双眉一挑,把冒着青烟的树枝插在地上,侧目看他,探究道:“你的武功, 真是跟东山居士学的?”
陈丑奴垂落眼睫,避而不答, 只道:“我能护住你。”
又看向她:“只要,你愿意。”
火光明灭,而他一双黢黑的眼里燃着不灭的火,白玉心神震动, 蓦然想起那天在火烧云下,他从山下采来粉白相融的田旋花,问她:“如果天兵天将来抓你,你会跟他们走吗?”
那时她是怎么回的来着的?
噢,她反诘:“既然是来抓我的,走不走,又能由我定吗?”
他说:“能。”
于是她笑:“怎么,你还准备跟天兵天将打一架?”
而他说:“嗯。”
——就那么斩钉截铁地“嗯”了。
那时候,她并不相信他能有这个能力,她以为他的斩截源自于他的无知,甚至也以为他的深情是源于他还从不曾爱过,哪里会知道,到头来,自己才是最无知,最不懂爱的那一个。
白玉转开头,眼眶在火光掩映下泛起一圈微红,陈丑奴默默看着,忽一蹙眉,道:“在想什么?”
白玉一震,忙低头把神色藏住,又捣鼓起那条树枝来:“没想什么。”
陈丑奴沉默。
白玉拨弄着火,忽然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陈丑奴眼睫微动,低声道:“嗯。”
白玉于是把燃着青烟的树枝放进火堆里,抬头,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认真道:“你为什么会答应我三哥,前来救我?”
陈丑奴一怔,显然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