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怕等待,他只怕卵覆鸟飞,又一次措手不及。
夜风重卷,脸上的热终于散去,白玉看着面前人,面颊微凉,是泪痕已不知不觉被风吹干。
陈丑奴把人放下来,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白玉把他的手按住,继而又松开,扑进他怀里。
陈丑奴震了震。
白玉把人紧紧抱住,闷声:“傻子。”
陈丑奴哑然,片刻后,笑:“可愿嫁一个傻子?”
白玉指节收紧,声儿哽咽:“傻子,傻子!”
陈丑奴又笑,摸住她的头,应:“嗯。”
白玉打他,打完,仰头看他,月下,梨花带雨,泪眼婆娑。
陈丑奴只好又去擦那些泪,她好像很久没这样哭过了,这情形有点像成婚前,他给她展示喜服的那个早上,他也给她擦泪,一边擦,一边告诉她,大后天,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我不会让你哭的,我会让你常常笑。
而他承诺完,她的泪竟流得更凶了……
她反复强调以前的自己很糟,怕他后悔,给他反悔的机会。他在她决然离去后,也确乎有过一瞬间的悔恨,可是此刻……
“我不会后悔。”陈丑奴忽然又开口,声音笃定,“我知道你是谁。”
不是萍水相逢,一无所知,不是干柴烈火,一时意动。他很清楚她是屠戮剑宗的“大魔头”,清楚她曾在七星柱下被人辗转凌*辱,甚至也清楚她的所畏、所惧、所憎……然而这一次,他绝不后悔。
夜很深了,四下是湿冷的薄雾,白玉又淌下热泪,重新把人抱住。
“你等我,”她噙着泪笑起来,一字字道,“回去后,我给你做媳妇。”
“给你生儿育女,穿针引线……陪你听松涛,吹山风,看大雪……”
她把脸埋在他胸膛底下,声音瓮瓮的,像以前闹别扭时,躲在被褥里冲他发号施令,陈丑奴笑,把人搂着,温柔道:“好,我等你。”
***
时候确乎不早了,两人回屋休憩,临别前,陈丑奴道:“彤彤。”
白玉闻声回头,夜风悄寂,一盏小灯笼在彼此之间曳动。
陈丑奴微笑,道:“好梦。”
白玉也微笑,声儿暖暖:“好梦。”
说完要走,手攀上门时,又蓦然踅身。
陈丑奴推门,冷不丁手臂被人一拉,俯身时,面颊被人“吧唧”亲了一大口。
转头,灯晕昏黄,白玉媚眼如丝,霞飞双颊。
陈丑奴臂上筋一绷,不及动作,白玉溜开。
“梦里见。”她倚在门边,狡黠说完,推门进去了。
陈丑奴又喜又恼,恼完又笑,忽觉很傻气,忙又摸摸嘴把笑敛了。
***
这天夜里,白玉睡得很熟,次日醒来,已是晨光大亮。
早膳和昨天的晚膳一样,摆在小院里的六角亭内,两碟糕点,一盘胡饼。
白玉在屋里洗漱完后,走到院中来,李兰泽已坐在小亭里用膳。
扭头,陈丑奴的屋门依旧紧闭,白玉眨眨眼,想去敲敲,考虑到李兰泽在,又忍住了,径自走到亭里跟他打过招呼,挨着小石桌坐下。
“昨夜睡得可好?”白玉拿起一块桂花糕,寒暄。
李兰泽用方巾揩去手上糕渍,薄唇微动:“尚可。”
白玉狐疑,吃下一口糕,道:“夺剑的事,三哥可有什么打算?”
李兰泽摇头。
白玉略一沉吟,试探着开口:“李副庄主说,凌霄剑,是你从家里偷走的?”
李兰泽揩手的动作一顿,抬起的凤眸里掠过一丝不悦,随后又扬唇一笑。
“信吗?”他声音忽而散漫起来。
白玉自然就不信了。
严肃古板如老学究一样的人物,就算再看重她,恐怕也难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白玉又拿起一块雪白的芋头糕吃下,诚恳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