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一点莹光溅落红叶,陈丑奴定睛看去,继而视线上移,金辉里,赵弗瞳仁剧颤,眼眶涨红,泪如线落。
秋风卷过,林外长廊枫叶流丹。
白玉侯立在漆黄栏杆前,目不转睛地盯着枫林深处的那两人,眉心一蹙:“赵弗……在哭?”
李兰泽屈膝坐在长椅上,背靠廊柱,亦望着同一方向,闻言淡声:“嗯。”
白玉匪夷所思。
李兰泽静默看着,不再多言,沉默中,林里,陈丑奴身形一动,竟低头握住了赵弗斟的那杯酒,一饮而尽了。
然后拿起双箸,夹上一块粉蒸肉。
白玉面沉如水,舔舔腮帮,环臂走到李兰泽对面坐下。
李兰泽笑:“不看了?”
白玉蹙眉不答,片刻后,忽道:“三哥觉得赵弗疯了吗?”
李兰泽一怔:“为何这么问?”
白玉信手摘落伸入廊里的一片红叶,道:“仔细看,并不像疯的样子。”
李兰泽会意,复又朝林里望去一眼,眸底神思浮沉。
“你先前说,你与陈兄找赵弗有事。”
“嗯。”白玉摩挲着那片衰败的红叶,想了想,索性把前因后果道来,包括顾竟在书斋指控赵弗弑师那一段。李兰泽一向思维敏捷细致,加之近年行走江湖,消息广泛,或能提供有用的线索。
果然,李兰泽听罢,竟然并不显露愕然之色,镇静地道:“所以你们怀疑,赵弗根本没有疯,且陈兄脸上的伤,很可能是她所为?”
白玉点头。
李兰泽若有所思,少顷后,低声道:“两年前,我在天命阁做客时,偶然得知一桩秘事。”
白玉一个激灵,坐直起来。
李兰泽哑然失笑。
白玉急道:“你快说!”
李兰泽无奈,又向林内望去一眼,而后朝白玉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
白玉狐疑道:“至于吗?”
李兰泽道:“都说了,秘事。”
白玉道:“这边上又没别人。”
李兰泽道:“不听便算了。”
“……”
风声起伏,廊外枫叶悉悉索索,白玉不情不愿地挪到李兰泽面前去。李兰泽笑,低头,在她耳畔低语片刻。
白玉听完,神魂大震。
***
陈丑奴两杯酒下肚后,林外传来脚步声,是明鹄来了。
赵弗还在痴痴地倒酒,洇湿腮红的泪水已经流尽,然而那双美丽的杏眸中再无笑影,空空荡荡的,一如烛天大火后,虚空飞扬着灰烬。
明鹄走近,眼里神色颇为复杂,陈丑奴自知此人不喜自个和赵弗走近,主动起身,略一颔首后,默然离去。
明鹄驻足在树下,凝视着陈丑奴远去的背影,良久不言。
长廊上,一道红影坐于层层枫叶后,侧首靠在廊柱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丑奴走近,左右张望,李兰泽竟已不见踪迹,想到刚刚他二人在长廊里的情形,一时蹙眉。
“李兄呢?”
白玉一震,从遐思中抽回神来,抬头一看陈丑奴,怔然道:“回客院练剑去了。”
又扭头去望树林,明鹄正在给赵弗收拾食盒。
“你们聊完了?”白玉起身,有些急切,“都说了什么?”
陈丑奴欲言又止。
白玉心领神会,起身拉住他的手:“来这边。”
风起,两人跑着穿过长廊,树影、光影自彼此身上流过。
白墙后,流水淙淙,红鲤游弋,一座水榭掩映于高大苍黄的梧桐树后。白玉把人拉至榭中,挨着栏杆坐下,环目四望,确定并无外人,方道:“可以啦。”
陈丑奴定定看着她,不语。
眼神竟莫名地有些热。
白玉赧然:“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