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_作者:水杯珠(186)

2020-01-30 水杯珠

    乐迩一把攥住她衣领,轻而易举将人拽至面前来,盯着那痛苦的脸。

    “记得这种滋味,”乐迩声如淬毒,“记得自己的身份。”

    悲风尖啸,把枯草卷入虚空。

    乐迩把人扔回墙下,拂落衣袍上的一片草絮,冷眼:“否则我救你时,你怎样;我弃你时,你便也还是那样。”

    囚室的门开过之后,重新锁上,条条铁杆截去乐迩的背影,少顷后,一名狱卒捧着漆盘走来,把盘中热气腾腾的汤药放进室里。

    白玉意识混沌,却在嗅到那浓烈的气味时一个激灵,如暴晒荒漠的濒死之人被冷水浇醒。

    鲜血从咬破的嘴唇漫开,浸过打颤的牙,铁锈味充斥口腔,一径往喉咙冲去,白玉闪开目光,极力控制自己不去看那救命也要命的药,然而四肢百骸却像被穿了线的傀儡似的,根本不听使唤……

    “哎,慢些……”

    狱卒盯着匍匐在地捧碗胡饮的人,啧啧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想写一个即使被孤立也热爱生活的丑奴,想写一个因为他,从放弃一切到珍视一切的白玉。

    他不仅仅给她陪伴、救助,他还给她孤身一人也万山无阻的勇气。

    所以,加油哪,小玉。    再度醒来,夜雨不绝, 窗外漆黑一片。

    囚室里阴冷刺骨, 脸上、衣上,全是一层层的雨雾, 五脏六腑也像被冷水浸泡过似的,里外都透着一股腐朽的腥味,白玉倒在枯草上,双目映着窗外那一抹深黑, 死寂无波。

    ——记得这滋味, 记得自己的身份。

    ——否则我救你时, 你怎样, 我弃你时, 你便也还是那样。

    哪样?

    ——爬尊主的床,杀剑宗, 再爬李兰泽的床,杀回咱无恶殿来。

    ——说你是野狗都是抬举的。

    ——婊*子。

    这样?

    还是……

    ——本来呀,剑宗上下都以为她纵使当时不死,醒来后, 肯定也是要去寻死的,哪里会想到……

    ——明知清白不存, 却还有脸苟活至今……

    这样?……

    大雨滂沱,那天,也像给人撕开了一样。

    落这么多雨,是得有多少道口子啊?

    囚室外, 昏黄的火光在严风中战栗,一串绿光幽微的佛珠躺在蓬乱的枯草堆上,光滑的珠面,也蒙着细密的雨,白玉挪过去,把佛珠拿起来,放在面前,一用力,拆开。

    绳线断裂,佛珠七零八落溅落在地砖上,那仓促间的激响,震得人浑身发麻。白玉低头,把两颗佛珠抓起,塞入嘴里,要吞下时,脑海中猛然响起一个声音。

    ——陈泊如,你为什么而活?

    ——很辛苦的,不是吗?

    二十八年的疤痕,二十八年的偏见、歧视,二十八年的寥落、孤独……究竟是为什么而挨,为什么而存在?

    ——我不苦。

    什么?

    ——爷爷说,并非所有的喜乐,都需从人世中获得。

    ——我喜欢我做的饭,喜欢我刻的字,喜欢在树下看云,在山上听风,喜欢松涛,喜欢大雪,喜欢……

    ——喜欢你。

    ——我为我见过的世界而活,也为我不曾见过的世界而活……

    暴雨如注,白玉咬紧送进嘴里的手指,闭紧双眼,嚎啕大哭。

    无休无止的呜咽,混入无边无际的雨,无边无际的风,白玉抠出那两颗佛珠,吐在血迹斑驳的地砖上,又继续往喉咙里抠,企图抠出那噬魂的汤药。

    于是呜咽变作干呕,变作粗喘,粗喘又变作干呕,变作呜咽,痛哭……

    ***

    这场雨是在次日辰时方停的。

    葛岭昨夜带人去镜花水月外搜寻赵弗下落,无果,提心吊胆地复命后,又奉旨来牢中提人去碧水坪候审。

    狱卒打开门时,一阵阴风自甬道外卷入,葛岭耷拉眼皮,冷瞅着蜷缩在墙角里的人。不过一日光景,原本水灵灵、又硬邦邦的一个人,竟像给抽干了骨血似的,干巴巴、软趴趴地倒在那儿,一丝生气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