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迩高声:“葛岭,还不护送母亲回庄?!”
葛岭早便听不下去,当下依令而行,闻人鹤突然自后台掠上,长杖一劈,把葛岭拦截在外。
“慢着!”闻人鹤一声喝罢,看朝赵弗,浑浊苍老的眼中闪烁寒芒,“夫人,你刚刚那番话究竟何意?!”
葛岭不想他竟从中阻拦,一时进退维谷,赵弗得他一护,心绪渐稳,然而还不及回答,乐迩突然自台下飞掠而来。
台上四人俱是一震。
陈丑奴眸光凛然,在乐迩迫近刹那,翻掌而出,乐迩早有防备,斜身闪过,反掌为爪,直探陈丑奴左颈“天鼎”、“巨骨”两穴。陈丑奴扭肩提掌,掌心生出一层气障,震开爪风,继而斜步上前,便欲乘胜追拿,乐迩突然如影散去。
乐迩脚下生风,飒飒然踏上法场,一道沛然真气自后如剑贯来,他心知是“乾坤一剑”,反身去格,不料竟撞上一大旋涡,乃是“六道轮回”的巨大吸力,慌忙又急急撤掌,向后跃开。陈丑奴哪里会给他后撤机会,掌心一压,那股浑然吸力顷刻猛如飓风,硬生生把他吸至面前,继而收掌为拳,朝着他面门狠狠击去。
一声闷响,如苍天大发雷霆,无形气流四下飞溅,台上四人纷纷扭头避让,再去看时,乐迩已一脸鲜血,瘫倒于一众教徒之中。
满场死寂。
飒飒飞絮下,陈丑奴漠然收拳,赵弗先是一怔,而后放声长笑,扬眉吐气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区区鬼蜮伎俩,便想偷天换日,果然是白日做梦!……”
震天笑声回荡草坪,在场众人无不惊疑难定,只陈丑奴一人恍如不闻,默然走至白玉跟前,捏住枷锁,徒手拆开,继而把人抱起。
白玉甫一起身,只觉天旋地转,扬头对上那双沉静如海的眼睛时,千愁万恨一涌而至,热泪夺眶而落。
陈丑奴伸手抚去她脸上的泪痕,血迹,虽仍旧一言不发,深深柔情却尽在指下。
白玉流着泪把他温热的大手按住,千言万语硬生生哽咽在喉中。
风吹云散,敞亮日照铺满草坪,赵弗一腔郁气在恣意长笑中散尽,拄着拐杖,缓缓走至法场前端。
白玉视线与之交汇,神情微僵,赵弗倒是温和一笑,继而目光转至台下,把熙攘人群环视一圈后,扬声道:“闻人鹤,你方才问我所言究竟何意,我先问你,普天之下,何人能做我无恶殿一殿之主?”
闻人鹤被问得当头一棒,听懂之后,更是匪夷所思:“殿中之主,自然是夫人与先主的血脉……”
赵弗一笑,道:“那如并非我与先夫的血脉呢?”
饶是事先有所预感,听闻这句,闻人鹤也还是脑中轰鸣,侧目朝台下乐迩望去一眼后,更是声音颤抖:“夫人的意思是,尊主……乐……那人,不是您和先主之子?!”
赵弗朗然:“不错。”
一语惊四座,闻人鹤绝望般闭紧双目,葛岭面色惨白,根本无法置信:“尊主自幼在我等眼皮下长大,上至先主,下至门徒,人人对其身份清清楚楚,岂是您今日说不是,就不是的?!”
赵弗凝视坪外苍山,莹亮的双眸中洇开濛濛泪雾,唇畔却挑起一抹冷峻的笑:“葛护法不信?无妨,你现在就可命人备上清水,让那孽种与我滴血认亲,验一验他是否是我赵弗的骨血。”
葛岭一震,截然不料赵弗会生出此意,顿时张口结舌。
赵弗心知他不敢应承,然如不验亲,便无法服众,目光一转,径自走至乐迩先前所坐的那张座椅前,把方凳茶几上那只茶杯中的残茶泼尽,继而抢过闻人鹤挎在腰间的水囊,倒入杯中。
闻人鹤神思混乱,木着脸看赵弗倒水,根本想不起要去阻止,赵弗一气呵成,把水囊一扔后,视线自远处倒地不起的乐迩身上略过,漫不经心道:“葛护法敢替我去取两滴那孽种的血么?”
葛岭胸口正突突大跳,耳闻她一口一个“孽种”,烦躁地蹙紧眉头,赵弗冷笑:“不敢去吧,哼,也没什么紧要,那孽种不与我验,我儿与我验,也是一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