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一怔,黑溜溜的眼睛里竟一下子有些涨红:“谢谢……”
白玉笑笑,不再多说。
六条鱼烤好后,李兰泽先分给四人,白玉很自觉地去拿剩余两条中最大的那一条,却给李兰泽把手挡住。
白玉:“?”
李兰泽拿起那条稍小些的递给她:“吃这个。”
白玉不接:“你出尔反尔。”
李兰泽睨她一眼,又瞥向篝火对面几个狼吞虎咽的小家伙,蹙眉提醒了句“有刺,慢些”,然后看回白玉。
“这条是团鱼,少刺。”声音很低。
白玉:“……”反应过来后,忙挨着李兰泽坐下,把那条烤团鱼接过来细看。
“其他的不是?”白玉也低声,略带一丝心虚、慌张。
李兰泽:“你抓到的都不是。”
白玉:“……”
李兰泽:“这条是蒙面人抓的吧?”
他神色泰然:“另外五条鱼都是草鱼,嘴上系的是红头绳,只这一条是团鱼,系的是草绳。”
白玉心念起伏,忽而道:“你是不是早知道他回来过?”
李兰泽摇头,道:“看到鱼后,猜的罢了。”
白玉默然。
李兰泽扭头,看着她被火光映红的脸,浅笑:“你并不曾遇见他?”
白玉心知瞒不过他,微微一叹,小声把原委道尽,继而疑惑:“你说,他为何要跑?”
李兰泽不以为意,道:“本也不过萍水相逢,既见我们在给孩子们敷药,自然可放心离去。换作是我,也会如此。”
白玉心潮涌动,虽然也觉李兰泽所言在理,可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就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
篝火对面,二毛忽然“哎呀”一声,被鱼刺卡住了喉咙,大安和石板儿齐齐围过去,指挥他咳嗽。
白玉起身,李兰泽知她所欲为何,伸手把她拉回地上。
“小孩都被刺卡了……”白玉蹙眉。
“越是小孩,越不患寡而患不均,无刺的团鱼只有一条,你拿给二毛,叫其他的孩子怎么想,难道,他们就不会被卡么?”
火舌舔舐着黑夜,李兰泽的眼睛里是一片明艳的光华:“都是沿门托钵的乞儿,成长至今,鱼骨头都不知啃过多少,不至于败在一根鱼刺下。”
话声甫毕,二毛的咳嗽声终于收住,火光下,舒畅地大喘着气,一张脸通红通红。
石板儿得意道:“看吧,还是我那法子靠谱,以前在襄阳时,那么粗的鱼刺我都弄出来过,当时还带着血呢……”
夜风寂寂地吹过树林,树上、树下皆是一片宁静的响声,白玉敛回目光,胸口猛然一阵酸涩。李兰泽会心一笑,眼底柔光如水,转开她的思绪:“赶紧吃吧,给他们发现,该说我偏爱了。”
是夜,六人围着一堆暖融融的篝火,在大树下分开而眠。四个小东西睡一边,白玉睡一边,李兰泽坐在火边,守着夜。
许是深秋夜凉,白玉这一宿迟迟没有入眠,拢着衾被躺在树下,时不时睁开眼去看那团跃动的火光。
过完今夜,就是九月了。
细细想来,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报仇过去足足三月,与陈丑奴分别的日子,也超过了与他相伴的日子。
等他们抵达东屏村,估计又是小半月后,不知道那一间小院里可还有她留下的痕迹?小黄狗如何?幺婆婆如何?何素兰是改嫁了,还是……
心底一悸,白玉莫名地不敢再往下想。
这一夜,眠浅,梦多。
混沌的梦里,竟感觉如芒在背,仿佛有困兽潜伏于暗处窥伺着自己。
天还没亮,白玉彻底熬不住,起身。
李兰泽入睡了,一堆篝火正是将灭未灭的状态,白玉添了柴薪,而后把衾被拿去给那四个小东西盖上。
四野还是一片黑暗,夜风时不时穿林而过,白玉掸掉肩上的落叶,借着月光,信步向林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