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安于平庸,既然注定要锋芒毕露,起码将兰家撇开,不与他们沾惹关系。
十五年前父亲入狱,那时候殷姮就明白了,什么百年太医世家、什么救治了数代帝王,这些都是狗屁。若没有实权在手,谁都能拉他们下水、谁都能轻而易举地要他们全族人头。
帝王嘴里一句愧疚当的什么用?能让她父亲死而复生么,能消去殷家那些年的苦痛么。
全都是虚的。
只有封疆入阁,真正将万千系于一身,才能保住她殷家的荣耀、才能随心所欲后安然于世。
她看透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词,哄那些书呆子罢的。就算是田中的老农、斗大字都不识的人,也知道民不与官斗,这世间本就没什么正义清明可言,都是权力的相争罢了。
殷姮要争,她势必要争,绝不会让十五年前的悲惨再度落到家中。
她忘不了母亲对债主卑躬屈膝的模样,忘不了祖母悲愤中死不瞑目的模样,更忘不了那些刁民跑到自家的医馆前,大声地辱骂肆意地践踏。
那段日子里,她就是走在街上都能听到人们的议论——
看,那个就是殷姮,父亲害得龙种死掉的那个。
而到了今日,那些曾经嘲讽唾骂她的人又像失了忆似的换了一副嘴脸。
他们笑着围着自己称赞——
王阁老老了,这半个西朝多亏殷大人撑起来了啊。
这便是她要争的道理。
而兰家……
殷姮抚过膝上的肩坎,那是条银灰色的肩坎,新鲜雪狐皮制的,摸起来柔软蓬松。
“她其实不必怕的。”
许久,殷姮轻轻开口。
揽月回头,“嗯?主子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
殷姮仰头靠在了椅背上,她抱着怀里的肩坎,失神地望着屋顶。
你不必怕的,她就算再狼心狗肺也记得那时的恩情,如何会真的将兰家逼去绝路、如何真的会忘了打小的情谊。
别怕,至少在你面前,没有殷大人,只有殷姐姐啊。 转眼就近年底,这一个多月里纳兰珏渐渐少回来了,她时常歇在公署里,听弟弟说纳兰珏做事还算踏实,大错没有犯过,偶尔有三两小错也只是因为生疏的缘故,稍一指正就改了。
银耳在过年前将给慕良的聘礼办妥了,找了人偷偷送进了千岁府,兰沁禾跟着一起去的,把十五个箱子抬进了慕良的院子,弯着眼眸对他道,“看看喜不喜欢?”
平喜将箱子挨个打开,慕良看后一愣,“娘娘,这是……”
箱子中清一色的瓷器玉器。
兰沁禾抿着唇笑,“我听说九千岁没有别的嗜好,就喜欢在家里抛玉砸瓷。”
慕良双眸微睁,猛地低头请罪,“臣日后一定改。”
“改什么呀,我都给你买来了你还改。”兰沁禾拉着他的手进里屋,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慕良的手都冷得像冰似的。
她一边拉着慕良进屋,一边让人搬了一箱进来。
“这一箱放在这儿,你现在就砸,让我也见识见识九千岁发威的模样。”
兰沁禾心心念念着不怒自威的冷面千岁,可惜她总是和慕良相处的时间太少,这人在她面前也总是木头似的呆愣。
慕良哪里赶在兰沁禾面前砸东西,他露出哀求的眼神,“娘娘,臣如何敢砸您送来的东西。”
他是经不起这种玩笑的,兰沁禾也就不逼他了。
她清退了屋里的人,低头握住了慕良的手,那十指冷玉一般,看多少遍都不会腻,随随便便的一个动作都使人舒心。
兰沁禾看了两眼,从袖中取出一枚打好的红玉扳指戴到了慕良左手拇指上。
慕良愣了愣,低头去看那只扳指。
“美玉要用美玉配。”兰沁禾看着慕良的手,愈加满足了。
“我已经将聘礼送来了,你还有什么想让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