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又向沈超道:“兰妃娘娘今非昔比,圣人对她敬重得很。你和七皇子说,日后行事还是谨慎些。”皇帝都说要向太上皇请封太后了。
那日兰妃叫自己,是发现又有几个宫女与先皇后有相似之处,七皇子竟然就知道自己去了慈宁宫,若是没有人通风报信沈越才不信。可哥哥做皇帝与老子做皇帝大不相同,七皇子母妃位又不高,安插几个人手不容易。何必折在这样的小事儿上头。
一进皇宫才知道权势顶极的压力,就如面对当今的林如海。至此时在地方的位高权重都成了笑话,只能战战兢兢地回答着当今的问话:
“时家女眷暂时收押在府中看管,杨森的家眷住在他夫人的一个宅子里,也有人在外守着。另外几家有牵连的也都如此处置,不过没有禁其外出采买,只采买的时候有人跟着。只是这几府尽已抄过,听说典当内眷的首饰度日。”
“时家在金陵如何臣不得而知,杨森虽然暗害过臣与沈任家眷,不过他家的次子与臣的学生交好,臣也曾让人送了些吃食过去。”
当今听了点点头:“罪不及妻子,你与沈任都是忠厚之人。”又问:“此次朕要留你在京任职,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没有?”
林如海也知自己不能再回扬州,并无什么抵触之心——做外任虽说是天高皇帝远,可他又不想着收银子,也不想着谋好处,只愿此生家人平安。因此向上谢道:“臣近年也觉精神短少,不宜再为外官。圣人但有驱使处,臣敢不效死命?”
当今听了眉毛微微一扬:“哦,让你做什么都愿意吗?”
林如海道:“臣自入仕以来,唯愿上对得起圣人信任,下对得起百姓期望。不管何处为官都不敢稍忘。”
当今听了点头,向他道:“朕知道了。你是父皇信任的人,也就是朕信任的人,你的去处朕会与太上皇商量。”
林如海心里有些发紧,自己刚才已经言明只忠于坐在皇位上的人,当今应该能听懂。听懂了还要与太上皇商量,是不信自己?
这位皇帝登基之前,几乎不与朝臣们交往,还真没听说谁是他的私人。按说现在当今为了掌握朝政,应该多纳人才,自己投诚不晚,又有扳倒大皇子之实,怎么不肯接纳自己?难道是觉得太上皇刚刚禅位自己就投诚,因此替太上皇寒心?
林如海心都要提起来了,也不好再多言,听到当今让他去给太上皇请安,只好告退出去。这养心殿林如海也不是来了一次,没有一回走得如此沉重。
一进大明宫,便闻药香阵阵,林如海与戴权也有几面之缘,向他问道:“太上皇仍在用药?”
戴权微微点头,引着他进了殿。三呼万岁过后,太上皇苍老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以你的才干,六部尽可去得。加之这些年你的考绩不坏,自挑一个地方便是。”
林如海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自己一出养心殿便往大明宫来,一路没见有别人行走,太上皇竟然知道刚才当今让自己选地方!再想沈越所说当今一直向太上皇请教政事,林如海明白问题所在了。
好在他宦海多年,面上一丝没露出惊讶之色,向上叩首道:“臣一直秉持上对得起圣人信任、下对得起黎民之心,不管圣人让臣做何事,臣都愿效死力。”与在当今面前回答得一丝不差,装作不知道太上皇在养心殿有眼线之事。
听他话风不改,太上皇轻了唔了一声:“起来吧,这几年也难为你周旋,江南总算没出大事。戴权,赐座。”
林如海谢座后,小心地拿捏着坐了半个屁股:“臣不敢当太上皇的夸奖,臣也是穷于应付,勉强不误王事。”
前两年大皇子势大,太上皇也从林如海的密折中了解至深,听他说穷于应付,更想起他密折中奏请若是身死请自己照顾遗孤之事。自孽是自己儿子造下的,太上皇脸皮再厚也说不出林如海该得如此待遇:“甄家可还安静?皇帝尚给甄家留一分体面,江南可有不满之言?”
甄家正是大皇子的外家,江南别的大皇子一党皆已处置,唯有甄家屹立不倒。加之一般妃子若儿子谋逆,生母不是赐死便是冷宫,可甄氏却封了太妃,仍在宫里安享尊荣——哪怕现在甄太妃自己觉得生不如死,在外人看来却是难得的圣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