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不在意道:“那个贾元春,自进了母后宫中,一向觉得自己不得志,处处摆出委曲求全的姿态。也不想想自己只是五品官儿之女,能得幸服侍太后是多大的体面,倒还觉得委屈起来。殊不知母后天天看她端着面皮,这心里不痛快更多呢。当年她不就想去义忠身边吗?所以母后才让她求仁是仁,将她赐给义忠之子。”
若是贾元春或是贾母等人能听到当今这番话,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贾元春被赐义忠府里,竟然是为了这样可笑的理由。可惜上位者翻手云覆手雨,并不是她们能猜度的。
沈家女眷们自得了皇后娘娘额外照看,心里不是不打鼓,皇后如此一打压一抬举,着实让人摸不清喜怒。倒是有些人嫉妒贾敏竟然得了侯夫人超品诰命,看着贾敏娘家人被皇后赶出宫去,不时说句把酸话,却见皇后娘娘并没有迁怒贾敏之意,不得不闭上了嘴。
等一日哭临时结束,沈太太便让人请过沈学士,将今日宫中之事向他说了:“这将军府倒有些累赘,越儿师母那里皇后娘娘倒没说什么,只怕日后着了小人语。”
沈学士安抚她道:“即是今日娘娘没有迁怒,自没有找后帐之理。林如海此番能得了爵位,可见很得圣心,你也不必担心,咱们自己家里事儿也不少呢。”
可不是,现在学士府里只留下沈超夫妻守着沈太师,一家大小进宫哭临也时时不安。可是为人臣子只能先国后家,只盼着沈太师能挺过这一回。
从来天不从人愿的时候多,心想事成的时候少。就在沈学士带着沈信一起给太上皇送灵的第三日,沈家人快马来报:沈太师没有挺过这一劫,于昨日酉时没了。
就算家中还有沈任这个顺天府尹也在京中,沈学士还是不得不求见当今,哭求丁忧。身为承重孙的沈信,也该与沈学士一样守孝三年,便一起请求丁忧。来报信之人还带来了沈任、沈超、沈越请求丁忧的折子,这样一算下来,沈家上下竟要全都从朝堂之中退出。
当今命沈学士二人起身,沉吟再三向沈学士道:“父子天伦,你斩衰披麻皆是人之常情。只是沈任身任顺天府尹,主理京中治安,一时还无人可替代。朕想让他夺情,你以为如何?”
沈任是次孙,按制只有一年的孝期。沈超兄弟皆是曾孙,要守的是缌(sī)麻之孝,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不过沈超的折子上求同守三年,概因他是嫡子长孙才有此一求。沈学士也知若沈家人全都退出朝堂,一是消息不便,二来难免有小人借机生事,留沈任在任对学士府利大于弊。
不过为沈任与孙子们的名声计,沈学士不得不向当今哭求:“乍闻老父仙去,臣痛感五内不能自己,想来臣之子沈任与臣一样心情,恨不得结草衔环以报先父生恩。还请圣人恩准沈任所请。”
这时被当今召来商议如何给沈太师定谥号、怎么填补沈家父子丁忧之缺的大学士与各部尚书皆已到来,听到沈学士之言也有劝的也有和的,各人主意不定。
沈家现在一个大学士,一个吏部右侍郎,一个顺天府尹,外加两个出息的孙辈,说一声权势滔天也不为过。可惜沈太师一去,就要让出这些位置,等他们丁忧完毕,怕是再难重现今日辉煌。
说不眼馋沈家人的位置那都是假的,不过大家都是久居官场中人,也知道风水轮流转的道理。沈家明显要沉寂几年,大家犯不上此时落井下石。同情谈不上,可谁敢保证自己家里人都长生不死?若是现在就对沈家人出手,将来自己遇到同样的事,说不得还不如沈家。
没见还有一个林如海坚定的站在沈家身后,而沈家的姻亲还有房家、刘家还有李家。这几家虽然没有沈家权势大,却也久居朝堂不倒,哪儿是说说就能撼动的?
于是沈太师的谥号很轻易的便定了下来:文谨。谥号一出,大家都明白了当今仍信用沈家之心,于是纷纷劝说沈学士同意沈任夺情。沈学士勉为其难同意大家所劝,沈任之职由又丞暂署,等治丧之后沈任再回任,便带上长子回京奔丧。
刚近学士府胡同,已经听到了府内哀声大作,沈学士与沈信父子下车,至府门处已经大放悲声口称不孝。府里有沈任带着沈超兄弟打点,早已高搭灵棚,沈太师业已停灵。现在沈学士父子归府,灵堂上哀声再起,父子二人膝行到灵前,随诸人一起哭个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