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冬沉点头,望向透入云层已小的像星星一般地云灯,双手合十万分虔诚地道:“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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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没有。
除夕没有,初一没有,上元没有,端午七夕,中秋重阳,都没有。
这一年唯一让姜冬沉得到一点慰藉的事,便是在年却升十九岁生辰那日,一直毫无动静的灵力传护,忽然漏了一点灵力出去。
姜冬沉一直都相信的,年却升不会死。
他那么神通广大,什么事都能找出解决的办法,这样厉害的一个人,怎么会死呢。
只是可能因为某种原因,他回不来罢了。
姜冬沉仍是一个人四处游历,天南地北地找他。还是厌世疏离,面无悲喜。来来往往。向许多人询问打探,一无所获。久而久之,人们有关于年却升和姜冬沉的故事就四处流传起来,传成多种版本,一版比一版离奇。
有人说年却升满门惨灭,离开仙都去修仙问道等将来回来一仇雪恨,姜冬沉劝他不要这么做,年却升就一气之下不告而别,留的姜冬沉苦苦追寻。——这是男子间的版本。
亦有人说年却升本就是死了,姜冬沉始终不敢承认,执念太深,无法放下,因而修炼心入魔障。——这是修佛释之道间的版本。
亦有什么什么因爱生恨、单面相思;或是两位少年萍水相逢,两厢情愿,终抵不过世间分分合合,一位家破人亡,一位四处寻觅几年无果,却仍坚信他还活着,不肯放弃。但这几个版本到最后无一例外被加了好结局。——这是歌舞楼馆中听着风流故事长大的歌妓舞女间的版本。
原慈便是听了宵春楼的歌妓这样说的,听了之后也没说什么,心想不过是少女们编来自乐的故事罢了。身后的原蝶却叫道:“本就是两厢情愿啊。”
那位歌女说要为她们唱一首自作词曲的《相思不可尽》,转轴拨弦三两声,女子在歌台上清清嗓子,唱了起来。
“长歌一曲尽于风,思念落空,声声执念重。
同望朱户半轮月,共赏长桥万丈星。相饮杯中酒,分道又离去。
本是朝暮长相守,却见深冬月未沉,皎星无从升。
不愿深夜与梦隔,只愿归人共枕边,温粥煮酒不离兮。
但问公子,何日是归期。
再道一句,相思不可尽。”
一曲终了,台下纷然唏嘘感叹着无数,那女子声音清婉,却平静,没有刻意地流露什么哀伤,恰到好处的扣人心弦。得来台下许多人打赏,而在一片铜钱碎银中,有人放上一锭沉甸甸的银子。
歌女抬头,见是一位白衣男子,腰间悬剑,手执折扇,放下那锭银子就走了,只留得一身清冷的背影,穿梭出人群。
原蝶见那歌女朝什么方向看了许久,有些好奇,也便一同看了过去,这一看十分惊喜,叫了一声:“年小夫人!”
原慈闻言一怔,顺着那边一同望去,一眼就看见了正缓缓转过身的姜冬沉。
望见他转身,原蝶就小跑着过去了,走近发现他有些不太一样,又停了停,迟疑着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年小夫人?”
这样久违的称呼。姜冬沉想着,简单勾了勾嘴角,致礼道:“是我。原蝶姑娘,许久不见。”
原蝶啊了一声,笑着道:“年小夫人长大了,用这个称呼叫你都不脸红了。”
姜冬沉笑笑:“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这些日子我也算明白了,喜欢什么东西都不该过分隐瞒。恶臭好色,人之本性。这固然是很好的称呼,我也十分喜欢,不该刻意回避。”说完又向原蝶身后跟来的人行过礼,“原宗主,原忘姑娘。”
原蝶有点不懂,微一歪头道:“什么诚其意……?”
姜冬沉道:“便是心中想什么,喜欢什么,就表现出来,不要自欺欺人。”
原蝶有点懵地点了点头,原忘笑道:“行了蝶儿,还是等回家我给你讲吧。”
原慈仍是从前那般,目光黏在姜冬沉身上移不开,整个人都有些少女般的痴痴——她本也就是个少女。出口的言语却仍有礼而自持:“姜四公子,……近日可好?”
姜冬沉颔首:“劳原宗主挂念,无恙。”
原慈脱口而出:“可是我看你很瘦。”
姜冬沉无谓地笑笑:“一个人若失其所爱,是不会有心思注重自己吃穿如何的。日子尚且过着,无病无灾,便是无恙。”
“话不能这么说!”原蝶在一边叫道,“这可不能叫‘失其所爱’,分离都是暂时的,年小公子那样厉害,肯定不会有事,年小夫人宽心。”
姜冬沉笑道:“借你吉言了。”
原慈抿抿唇,问道:“姜四公子这是要去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