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月讲话向来都是轻声细语,软软糯糯,从未如此激动地反驳过别人的话,就算当年遭受迫害也是逆来顺受不着愠色。星汐见她如此,放稳声音道:“所以你算准,在你把星月莹结的灵力全送给他之后,大人会派人来保护他,想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正是。我也是承受了剥离筋骨般的痛苦才做出此举。若不如此,他就算侥幸在那晚安然无恙,也绝对活不过十三岁。”
星汐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道:“好啊,璇月,这个局你竟然把我也算上了。”
璇月低头道:“抱歉。”
“你……不必道歉。保护他也是我职责所在。只是这灵契……算了,听天由命吧。估计连大人都毁不了这东西,年却升胆大至极,用自己的命去跟你赌你会不会要他的命,但他赌赢了,你不会。”
“我自然不会,若今日我想要他死,当年就不会多此一举地救他。”
“年家要与别家仙门开战了,你帮不帮忙?”
璇月叹息道:“说实话,我不知道。”
“这盘棋你下的可不太好,你看你牵扯进去多少人。”
璇月无言,良久,默默问道:“他怎么样。”
星汐抬眼,又回头望了望一片星辰璀璨,低声道:“挺好的,除了每日记挂你,别的一切无恙。”不等她回答,星汐又道,“年却升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很多事的是非对错是分不出的,别让大家失望就是了。”
星汐一晃,隐了身形。
姜冬沉将一碗元宵推到年却升面前,可年却升闷闷不乐,没有动筷。
姜冬沉在年却升身边坐下,担忧道:“前几日嚷嚷着回家回家,这会儿回来了,怎么还心事重重的。到底有什么事,你倒是和我讲讲啊。”
年却升往姜冬沉身上一靠,合上眼道:“有很多事情想不通,烦死人了。”
“是什么事想不通?”
“你看,就比如说你们姜家吧,创族家主是姜窗凝,带领家族人员修折扇术。林家创族家主是林长抚,游历蓬莱得高人指点,创飞花术。但是年家,年家的起源就像一个谜一样,占星术怎么来的?不止我,年家和我同辈的子弟对此都全然不知。你不觉得这很怪?第一代创族家主和仙技由来应是一个仙门家族最值得骄傲的事。年家却讳莫如深,实在奇怪至极。”
想了想,年却升又道:“占星术那东西我摸都没摸到过。”
姜冬沉对此颇为认同,但他并不知如何回答。年却升伸个懒腰,打笑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姜冬沉笑了,推起年却升道:“会不出来就去沐浴,水我已烧好了,记得把皂荚和寝衣拿过去。”
于是年却升便磨磨蹭蹭去了,平时沐浴定要小半个时辰,今日不到一炷香便完成。出来时嘴里念念有词,嘀咕着什么血缘什么星月,似是在苦苦思索。坐在床上,叮嘱姜冬沉沐浴的时候关好窗子。随后又开始神游天外,姜冬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去沐浴。
姜冬沉才去侧屋,年却升突然神色一变,轻手轻脚下床跑出门去,绕道屋后的合欢树,吐出了一口血。
年却升隐隐觉得白月光在动,似是剑魄分离一般地缓缓移动。年却升扶着树缓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用土埋住血迹,擦擦嘴角,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屋去。躺在床上,望着屋顶出神。
自从与白月光建了灵契,年却升就一直觉得很不对劲,总觉得白月光在监视他,或者也不能说是监视,是在感应。可他对白月光的感应一直都模模糊糊。如他所愿,白月光从未从他身上吸走过半分灵气,只是白月光但凡有一点异动,年却升都会受到牵连。
不知这样下去还能瞒多久,只愿白月光安静一点才好。很多事情都还是迷,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慢慢挖掘。
正想着,姜冬沉已出了侧屋,向床边走来,轻轻拍拍年却升的肩:“又出什么神,去你那边躺着。”
年却升骨碌碌滚到自己的位置,笑嘻嘻地对姜冬沉道:“香九龄还能温席呢,我也想给哥哥暖暖床,不好吗?”
姜冬沉挥灭了桌上的灯:“油嘴滑舌。”
年却升拉上被子蒙住脑袋,待姜冬沉也躺下,凑过去不要脸道:“我给哥哥暖床,哥哥能不能给我暖暖手?”
姜冬沉竟没有拒绝:“你闷闷不乐了好些天,只有这会儿像你平常的样子。”
年却升没有讲话,过会儿,姜冬沉轻轻掀开被子的一个角儿,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竟让这个无所不能的年却升疲惫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