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对面的钟仪筠忽然朝敬王弯了弯眸子,视线落到了跪着的两名暗卫身上。
敬王对上她的目光,思忖片刻,在棋盘上又落了一子,问道:“燕折翡那边呢?”
右侧的暗卫垂着眼睛,恭敬回道:“千雍境主已经去了怀泽。”
敬王闻言“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房间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能隐约听到窗外的猎猎风声。
他将手中暖玉棋子摩挲把玩了一会儿,开口吩咐:“先派人探探苏朗的虚实,明日我们起程,务必要把他拦在南山。”
暗卫应声称是,继续垂首听命。
“至于千雍境主……”敬王将手中棋子尽数扔到棋盒里,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暮夜里不知何时已经缓下来的风雨,他声音低沉,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棋局里谁是谁的棋子,还说不定呢。”
跪在右侧的暗卫闻言悄悄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倏然间竟直接撞进了敬王妃含媚带笑的一双眼睛里,他心头猛地一跳,飞快地垂首错开视线。
敬王转过身来,目光幽深,看着跪在右侧的暗卫,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波澜:“千雍境主那边,静观其变就是。”
他挥了挥手,两名暗卫领命而去。
……
在最深的雨夜里,敬王妃钟仪筠执着一柄素伞,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客栈后门。
牵着马正准备连夜去往昌州的暗卫刚刚走到门口,心里陡然一惊,冷汗刷地流了下来。他握紧手中刀柄,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一袭绯红描金锦裙的盛装女子。
钟仪筠转过身来,抬手凑到唇边,逐一吻过红艳如血的指甲,脸上又一次绽开艳丽到诡异的笑容。
她嘴唇张合,并没有出声,但是那名暗卫却鬼使神差地读懂了她的话。
她说,“是千雍境主的小钉子呀,让我们把他吃掉吧。”
素伞落在地上,伞面绽开朵朵凄艳的红梅,大雨冲淡血水,将一切声音吞没在滂沱声里。
作者有话说:
【1.】刀是指可以用来拿捏漓山为己所用的把柄,参见第六十三章 。
【2.】敬王妃是砚溪钟氏养出来的蛊女,是钟太后留给敬王的其中一张底牌,但是出场不会多。敬王不可能绝对信任方鸿祯这些人,他当然有自己的手段,有声东击西以外的后招。
【3.】沧海的主线到敬王止,卷六就结束啦,不会很具体讲潜藏的外患,只是陛下的格局比苏朗星珲他们要更大一点。星珲他们的视线,也就是沧海的主线,在昌州在敬王,但是陛下的目光在四海内外,所以写到他的时候提了一笔。下一章回苏朗在南山的主线。 雨下了一夜,直到破晓时分才渐渐显出几分停歇的迹象。
天仍是乌沉沉的,东方尚未露出霁色,苏朗便已经起了身。他将从南山返回颖海,昨天夜里将佛像装了车,今日一早便就要起程。
星珲也跟着从床上坐起来,苏朗穿好衣服回过头,见星珲的目光紧跟着自己,他走过去将半垂下来的薄毯搭回星珲身上,展眉轻笑道:“不再睡会吗?”
星珲摇摇头,也不说话,只盯着他看,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直起身子抱住苏朗,声音闷闷的:“我不是担心敬王,我担心来南山的是方鸿祯。”
苏朗拍拍他的肩,安抚道:“那就更不必担心了,方修然还捏在漓山手里呢,他不敢轻举妄动。”
星珲低低地“嗯”了一声,垂着眼睛不再说话。
禅房的门被轻轻叩了几下,外面传来颖海城护卫的禀报:“公子,已经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
苏朗应了一声,在星珲唇上轻轻啄了啄,起身朝门外走去。
星珲看着苏朗的背影,抓紧了盖在身上的薄毯,他在这一刻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从没有过像现在这样,如此期望九州能一直太平长安。
朝晨时分的南山仍有些水雾朦胧,颖海的车队沿着官道一路往城外行去,晨起街上人少,饶是如此,这支护卫森严的队伍仍是吸引了不少目光。此前也有人隐约听过风声,老颖国公七十大寿将近,颖海的二公子从南山请了尊金佛回去祈福祝寿,羡艳苏家大手笔的有,暗中眼红的也有,不怀好意的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