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人母者,究竟有何深仇大恨,要将刚出生的孩子置于死地?
她为了什么?
“前辈您可知……”他忍不住想追问一句。
“我不知,”方无道明白沈孟虞想说什么,他摇摇头,负手立在屋顶上,只将当年他所做之事一一道来,“我昔年入宫,只为窃宝,途中不小心听了一耳朵八卦,救下还在襁褓中的方祈,也只是顺手罢了。至于你说的先帝驾崩与齐妃发疯一事,我并不关心,也未曾留意,你不必再问我。”
盗圣态度坚决冷淡,沈孟虞见状,知道自己无法从这位前辈身上挖出更多线索,遂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自己挖不出线索,那也只能去把知道线索的人找出来了。
兜兜转转又回到最初的目标,只是身上的落雪又厚了一层,沈孟虞四肢冻得有些僵硬,他不便躬身作揖,只能勉强伸出双手,拱手抱拳,提出他最开始设计好的那个请求。
“多谢前辈,有关方祈身世一事,在下自会替您保密,只是如今尚有一事,还想请您出手相助。”
“我想请您入宫,像当年盗出皇子一样,将齐妃也盗出宫来。”
“你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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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孟虞与方无道二人站在屋顶上长谈,方祈一个人被赶下来,自个儿也没闲着。
他先跟着沈安细蕊等人学着玩了一局马吊,又去伙房帮顾婶儿搓上数个枣泥元子。他烧上一锅水,将搓好的元子丢了几个进去,在煮好后偷偷捞出一颗尝尝,自觉软糯适中,甜淡合宜,他心满意足地将两碗自己亲手搓出的夜宵扣在灶上,只等待会儿沈孟虞和盗圣谈完下来了,一人一碗,驱寒暖心。
嗯,他才不会说自己刚才偷吃的那一个元子,是师父那一碗里的。
雪随风势,时大时小,白茫茫的雪花盛开在空中,或团团如片玉,或碎碎如米珠。方祈站在廊下,伸手接住一片晶莹的雪花,他正有些踌躇着要不要上去打断已经谈了半个多时辰的二人一声,不防头顶吱呀一响,檐上松软的落雪被人轻轻踩过,转眼两道人影已落在院中。
盗圣衣衫单薄,身上一片落雪也没沾,他右手隔空一推,直接将快被冻成个雪人的沈孟虞推到廊下,然后对着方祈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你小子给我过来,跟我走,别理那个死狐狸。”方无道脸色不善,语气也好不到哪去。
“啊?”方祈还没摆出一张笑脸迎上去,冷不丁被自家师父怒气冲冲的态度吓了一跳,脚下一顿,有些不知所措。
他偷偷觑了一眼被盗圣骂作“死狐狸”的沈孟虞,却见沈孟虞脸上一派风平浪静,甚至在发现他的视线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竟是示意他跟随盗圣离开,不用在意自己。
沈孟虞究竟和师父说了什么?竟把他气成那样?方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踟躇间,那厢盗圣却是等不及他自己做出选择,右手隔空一勾,像抓鸡仔一样揪住他的领子,拔腿就走。
“师父你!”方祈反应不及被抓了个正着,拼命挣扎也逃不出方无道的五指山,情急之下他来不及和沈孟虞告别,也只能在被揪着翻墙离开时高喊一句,聊作嘱托,“有枣泥元子在伙房!你记得吃!我很快就回来!”
然后他的后脑勺上就又挨了一个栗子。
“吃吃吃,就知道吃,吃了那么多也没见你多一丁点肉。你老实告诉我,这段日子,沈家那小子可有虐待你?他家那么穷,你跟着他有肉吃吗?”
方无道被沈孟虞三番四次拿着方祈威胁,正在气头上,连带着下手都比先前重了不少。
“嘶,好痛,”方祈停下手上挣扎,哭丧着脸地揉揉脑袋,只是他揉着揉着,嘴里却忍不住为沈孟虞辩驳两句,“有的!我有长肉,他也给我吃肉的,是师父你太久没拎过我了,我其实胖了一点的。”
然而他头顶的方无道却只是翻了个白眼,足下如飞鸿踏雪,一刻不停地向前奔去:“胖了一点你就心甘情愿当猪啊,真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你说我英明一世,怎么就教了你这个蠢小子出来?”
“我才不蠢!”方祈大声抗议道,末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家师父的火气来得有点莫名其妙,“师父你这是带我去哪儿?你们今日都说了些什么,为何你突然这般生气?”
“说如何把你卖个好价钱。”方无道没好气地回他。
“……”被蒙在鼓里的奇货方祈表示,算学太难,他没学过,不知道自己市价几何,这题不会。
盗圣正在气头上,方祈察言观色,不敢触这个霉头,他乖乖缩着脖子当鹌鹑,一路再没有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