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夏抹了一把脸,果不其然摸到一片濡湿。
他将泪渍全部抹下,随意在衣袖上蹭了蹭,哑声解释道:“这风太大了,我眼里进了沙子不行啊?!”
春日的风裹挟着一点腥湿的气息拂过,带来一点雷雨天的讯息。
雷雨过后,要有艳阳天。
——
刘大夏等人在飞燕山庄中开始了他们的新生活。
传信兵那日说的话一一兑现,每日里的吃食变得更好了,也有上了年纪的老兵来教孩子读书习字。
日子有了盼头,这些原本被生活逼得落草为寇的人好似终于有了些人样。
正在此时,季家两位大夫却被兵卒悄悄接进了城中,送进了燕侯府内。
彼时,季凉还不知道自己进的就是云厥大名鼎鼎的燕侯府。他与父亲乘着一辆其貌不扬马车,趁着夜色被送
进一处府邸。
府邸内另有侍卫等着他们,又一路领着他们在大气曲折的府内穿行。季凉只觉沿路守卫森严,每隔一段便能看到三两站岗的兵卒。
那侍卫直将他们带到一处院落才离开。夜色下,季凉能依稀分辨出院门上“求知”两个大字。
院内的管事早得了吩咐,知道院中要新进两个高等学员,早早等在院门口,见人被带来,被挂着笑面迎了上去,恭敬地对着季家父子行礼。
“两位便是季老大夫与季小大夫吧。老仆是此处院落的管事。”
季凉父子初到这处陌生的地方,虽不了解情况,却被一路行来时,众多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的布置和装饰震慑,哪里敢轻易受这位管事的礼。
两人连忙避开,拱手回礼道:“不敢不敢,管事客气了。”
管事也不耽搁,带着人往院内走。
“现下我带着二位前往院内为二位安排的住处,二位且看看有什么缺漏了,只管告诉我,我自会尽快安排人再为二位添置。”
管家的话只是惯常的自谦做派,实际上,当季凉带着父亲走进屋内时,已然可以察觉此间布置的用心。
他与他的父亲分在两间相邻的房中。房中各有一红木雕镂大床和一张大得出奇的书案,书案旁摆着空的书架。此外,屋内另有大大小小的日常用品,摆放有致,一应俱全。
季凉匆匆扫过,只觉万般周全。
他忙回头对着管事行礼,道:“劳先生费心了。”
管事连忙让开,“使不得使不得。”他连连摆手,“季大夫之后可是要进求学院的人,你们啊只有一位先生,季大夫切莫这般叫我,真是折煞我了。”
季凉闻言有些诧异,不自在地道:“……好。”
管事惯会看人脸色,他见季凉僵立在原地,便寻了个由头退下了,“一应仆役就在外间,季大夫如果需要,自到外间去喊。天色已晚,想必二位今日在外奔波,已是累了。在下便不打扰了,季大夫且先休息吧。”
季凉自是拱手答谢,管事如愿离开。
季老大夫医术高明,却不擅交际,见管事走了,才开口问道:“凉儿,此间,就是你说的贵人居所吧?”
季凉点点头,道:“是的。父亲可累了?我们今晚且先歇下,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
两人确实奔波了一天,季凉自然忧心起父亲的身体。
季老大夫摆摆手,“无碍。只是……”
季凉凝眉,“父亲可是看出了什么?”
季老大夫踟蹰了一阵,还是道:“我之前上门为人诊治,也曾入过贵人的府邸,却没有一个如今日所见这般……”
季老大夫面色凝重,季凉便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总归不会比在匪寨时差,父亲无需忧心这些。这府里主人地位高,我们的生活说不定也更有保障些。”
季老大夫便点点头。
他到底还是愧疚,又低声道:“都怪为父连累了你,当初,若是我能狠下心肠,不理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