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凉正拿起脉枕的动作一顿,手间不自觉施了点力,脉枕被他捏出五道指痕。
他面色发红,显是恼怒了,却并不回话,只手上动作愈发加快。
床帐内的陈晔倏然一笑,自顾自说下去。
“一个云厥世家的嫡小姐,又同样受到侯府夫人重视的妻子,可否帮小郎君破此局呢?”
医箱“砰”地发出一声闷响,那是季凉正合盖时,恍惚间脱了手,盖子砸到箱子上发出的声音。
季凉终于停了下来,踟蹰半刻,抬头望去,“姑娘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陈晔撩开床帐,探头去与他对望。
“妾心甚笃,日月可鉴。只盼小郎君能答应了才好。”
屋内重又静了下来,季小大夫不自觉红了脸,回过神来后直接提起医箱,落荒而逃。
屋外,守在门边的燕翎突然勾起一点唇角,好似早便预料到了陈晔此番不合礼制的大胆行径。
她目送季凉离开,蓦地看到院中几颗梨树。
秋日渐深,稀疏的风卷过黄叶,隐隐有秋果的甜香,四溢在长空下。 陈晔见到古珀的时候,面色依旧有些苍白。
她先前确实为遇上季凉做了一番设计,但中暑晕倒也是实打实的。古珀本吩咐了燕翎让她直接休息,没想到她却硬要过来拜见。
她进屋时,古珀正随意翻看着手上的一本兵书。
见她上前行礼,古珀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她免礼入座,便问道:“可无碍了?”
陈晔面色不好,但精神却是不错。她已然恢复了点血色的唇角微翘着,恭敬道:“谢夫人关心,已无碍了。”
古珀点点头,想起方才燕逍说的话,又问了一句:“你故意去见季凉?”
陈晔点点头。
她本就没打算瞒着这件事,要不也不会直接求助于古珀身边的婢女了。
此时不顾休息直接过来,也是想主动说明此事。
“是,瞒不过夫人。”
古珀抬眼望她,陈晔便顺势往下讲道:“家中继妹到了婚配之龄,晔若再不考虑婚姻之事,怕是又要遭逢算计。与其到时候让继母有为晔随意挑选郎君,倒不如晔自己将婚事定下来。”
古珀蹙眉,“为何是季凉?”
在古珀能模拟出来的各种方案中,季凉都不算是陈晔解脱目前困境的最好选择。
远的不说,近的便有一个严舒。
严舒身边有两个侍妾,但正经的夫人却是没有。燕老太太近来看陈晔极为顺眼,觉得这样理智冷清的姑娘配严舒那个跳脱性子是正正好,就差问了陈晔的意思,直接往南边的严家去信做媒了。
陈晔早在计划之初,便将局势都考虑清楚了。
面对古珀的质问,她条理清晰地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出。
“晔想留在夫人身边,为夫人效劳,自然要挑选侯府中人。
“至于为何是季大夫……一则,季大夫身份确实合适,无论是让我顺利入侯府,还是应付不欲我高嫁的继母,都十分适宜。
“二则,结亲于晔而言本就是自救的法子。季大夫在府中有些难处,恰是晔可以利用和用作交换的条件。将来若彼此间……彼此间出了嫌隙,晔亦能无有拘束,自由进退。
“此事只能由晔自己来办,所以事先并未告知夫人,还望夫人恕罪。”
陈晔说完,便又起身对着古珀行了个礼。
她确实为此事思虑许久。
以她的观察,季凉绝对是依附着侯府而存活的人。嫁给季凉,便能脱离陈家,留在侯府,这便是她想要的结果。
唯一值得担忧的地方是两人身份悬殊。
陈家毕竟是云厥百年世家,一个嫡系堂堂的大小姐,嫁给了燕侯府的一个下人,大概会成为云厥世家三年的笑柄。但陈晔自从跟了古珀,心中自有另番沟壑,哪还会在意外界的讥讽和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