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寡妇便又无奈笑了笑,摸着她的头发认真哄道:“天底下的女子都可以像侯爷夫人一样,自己撑起一个家,你也可以,阿娘等着你来供养,好不好?”
这下子,小女儿才算是真满意了,她点点头,心满意足地坐回自己原本的位子上,继续吃起了饭。
饭桌上终于又安宁了下来,余寡妇舒了一口气。
她重新拿起碗筷,习惯性地先给婆婆夹了一筷子酸菜,“娘,吃点菜。”
老夫人“啊啊”了两声。
她年纪已经非常大了,早些年声带不知因着什么原因受伤了,声音变得嘶哑,于是平日里甚少开口说话。
但此时,她却突然开了口。
母女三人都抬头去看她。
老夫人只定定看着余寡妇,双唇开开合合,“磕,磕一……”
尽管这两个音都是模糊的气音,与她相处十几年的余寡妇却第一时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低下头,压下了心头翻涌而上的泪意,轻轻地看着头,“我,我知道,可以的,都可以的……”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落尽,余寡妇点上蜡烛。
屋中四个女子的身影映照在土墙上,单薄却刚韧。 正月过了,冰雪消融。
随着无数戏班子的足迹踏遍整个云洲,一场暂时还看不出具体影响力的变革,同早春枝头上萌发的嫩芽一般,悄然影响着这个季节。
原定年后回潭应的苏熙儿,似乎早把归程的事情忘在了后头,大有在云厥常住的模样。
不过,她不再单是帮着古珀照料府中的两个小公子,而是接下了新的工作。
燕逍带着古珀回云厥之后,燕侯府所有大型的对外征伐战事告一段落。
如今除了卜州那边的局势尚未明朗之外,其余州府不存在任何能与燕侯府正面抗衡的力量,归降或者依附只是时日问题。
燕逍和古珀将注意力转移到民生休养与工农业发展上。
年后,部分民兵退了伍,带着不菲的兵饷回归了自己的家乡,大大小小的新型工坊也如雨后春笋般,在云州悄然落地。
这其中,就包括了古珀之前特意同燕逍提到过的几个女子工坊。
入了春,古珀的肚子越发大了,苏熙儿心疼她每日里挺着身子还要忙碌这些,又得知她身边得用的女子不多,便咬着牙接下了一部分事务。
古珀原本是不同意的。
她从一开始想要赚钱,不就是让苏熙儿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而如今燕侯府的地位今非昔比,更没有让苏熙儿重新劳作起来的道理。
最后还是燕逍在两人独处时劝了几句,“你不总说女子要自立?没道理让你最亲近的姨娘总是依附着你吧?
“我看姨娘对这些事有了好奇是好事,若她真能帮你撑起一部分事务,大概以后就不会为了几句荒唐的‘歌谣’忧心,也能更了解你了。”
古珀一分析,觉得甚有道理,于是便直接应下了。
自那以后,苏熙儿便得以在云厥郊外一个新的织染工坊中当起了大管事。
她幼时便读书习字,再加上古珀特意派了两个会算术的婢子从旁协助她,是以对于工坊内的事务上手极快。
燕侯府正坐落在云厥,年节时那些戏本传播出去后,云厥周围的女子受到的影响最大。
织染工坊开办之后,便有许多女子直接报了名,等待筛选通过后进入坊中。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过了几个月,当时节迈进盛夏时,工坊的运行已经基本稳定下来。
一日,苏熙儿到坊中查帐。
这间工坊的管事是刘老嬷。刘老嬷看着有些严肃,平时不苟言笑,但心地却是极善良。
知道苏熙儿要来,她一早等在了工坊门外,见到苏熙儿被婢女搀扶着下了马车,便恭敬迎了过去,“夫人今个怎么亲自过来了?现如今日头晒,您想看什么,吩咐下面一声,我直接给您带到侯府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