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镇上的‘荣宝当’坐北朝南,临街为一面砖墙,其上以楷书写了个大大的“当”字,几乎占到整个墙面的一半。绕过砖墙,再迈过高高的门坎,韩若壁从大门行到当铺内,只见店堂高大,窗户却又高又小,是以外面已是日头高照,里间仍然光线晦暗。店堂正面是一个砖砌的高柜台,差不多有一人高,寻常人怕要仰脸、踮足、高举双手才能交货接钱。设置如此高的柜台,想是为了令站在柜台前的典当者看不见柜台上的物件,从而产生敬畏感,不敢和当铺争价。
店堂四周的墙壁上,贴有一些红纸。韩若壁凑近了看时,发现上面写的无外是些“失票无中保不能取赎”,“虫蛀鼠咬各安天命”,或“古玩玉器周年为满”等典当的规矩。
他心道:除去小了点,这‘荣宝当’和关内别处的当铺倒也没甚两样。
韩若壁来到柜台下,清咳一声道:“马掌柜可在?”
隔了一会儿,柜台里探出一双手,同时一个懒洋洋地声音说道:“十两以上每月一分五厘,一两以上每月二分,一两以下每月三分。利息按月计算,超过几天的也按一月计息,且到一定时期不能取赎即成死当,质品由当铺没收。掌柜的不在,要当什么,递上来先验验。”
韩若壁身材较一般人高大些,所以凑到柜台前,看见里面坐着的是个小伙计。
他道:“我并非要当东西,而是找马掌柜鉴定宝贝。”
隔了一会儿,柜台边上的小门开了,那个小伙计走出来,道:“十两银子一鉴,客人可想清楚了?”
韩若壁笑道:“自然是想清楚才来的。”
小伙计道:“那就请客人随我到后堂去吧,掌柜的刚回来,正在后面喝茶小歇。”
韩若壁随他一道出了边门,转到后堂,果见一人坐在屋里喝茶,正是在街市上买了代伊的刀的人。未等小伙计开口说明,韩若壁已径直上前,隔着桌子在那人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马天祐一见之下顿觉面熟,当即也瞧出来人正是在街市上买刀未遂之人。
他站起身,面容有些僵硬地笑了笑,客套道:“这位客人怎么称呼?”
韩若壁也笑了笑,仿佛在自己家里一样不显丁点儿拘束,从桌上取了个未用的杯子,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光,才道:“我姓韩,你称呼我韩大侠就好了。”说罢,他将腰间佩剑‘横山’解下,‘啪’地一声,横在了桌子上。
“大--侠?......那就是跑江湖混码头的了。”马天祐边说,边用略带轻视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最后又落在桌上的佩剑上。
转而,他面色一沉,向一边的小伙计冷声责备道:“你是怎么做事的?!没告诉这位韩大侠,‘神枪戏衣一概不当’吗?这等武器,就是再值钱,‘荣宝当’也不能收。你倒好,竟把人给我领到面前来了。”
小伙计疑惑地瞧了眼韩若壁,委屈地解释道:“掌柜的,这位客人只对我说是鉴定宝贝,我才领他来的。”
韩若壁立刻点头笑道:“不错,我是这么对他说的。”
马天祐寻思了一刻,站起身,讪讪道:“你若想以你的那把剑,来换我刚买回来的刀,是万万不可的。你那剑虽也名贵,但最多不过一百两,而我买刀可是花了二百两。”
韩若壁拍桌笑道:“马掌柜的眼睛真是够毒。你说的不错,我这把‘横山’正是花一百两银子买的。”
马天祐听言,只想赶他离开,道:“既如此,你快些走吧,恕我不招待了。”
韩若壁仍旧坐着没动地方,道:“我来,是求鉴定一件宝贝。”
马天祐一指桌上,道:“如果是那把剑,就算我免费替你鉴过了。”
韩若壁脸色凝重,沉声道:“闯荡江湖怎能丢了趁手的兵器?出示宝剑只为让你明白我不是好惹的角色,所以等下鉴定时,还望马掌柜休要轻易出言诓骗于我。”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条的锦盒,擒于手中。
马天祐见状,坐回座上,面色立时客气了不少。他笑道:“大侠可是出门在外缺少银钱?”
韩若壁不答反问,道:“马掌柜何出此言?”
马天祐一抬手,先吩咐小伙计去把鉴定的家什拿来,而后道:“一看你就知道不是本地人。外地人会跑来找我鉴定宝贝的,那多是临时缺钱,随身又携有珠宝玉石,想让我给估量一下,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韩若壁笑而不答,将锦盒放置在面前的桌上。
马天祐打开盒盖时,小伙计已将装着整套鉴定工具的木箱端了上来。
锦盒内是一串白色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