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待片刻,他沿着屋脊形成的一道阴影,缓缓地向前爬去,大约爬行了丈许,便到了头。
这里已是目前他所能达到的,离尚廷筠的书房最近的地方了。
忽然,韩若壁觉出有异,骤然回手一探,似是抓到了什么,一边往里拉扯,一边极小声地道:“躲躲藏藏地从客栈跟到这里,黄捕头想必累了,不如到我怀里歇上一歇吧。”
没料到会被查觉,黄芩一时不防,被扣住了肩膀,若非强行定住身形,就要跌落至韩若壁的怀里了。
巧妙地一缩肩头,终于滑开了韩若壁的手,他皱眉道:“这里是什么所在?”
韩若壁道:“就是你想见的神光堡堡主尚廷筠的处所。”
黄芩点头道:“若非我半夜前去寻你,却见你趁夜掠出了窗外,差点就被你骗了。看来是我低估了你的狡猾。”
韩若壁骂道:“好心当作驴肝肺。我是瞧你一路奔波,未及休憩,才打算一个人先行打探一番,也好确定一下见到的那只箭簇,与你的案子有无关系。”
转瞬,他忽然有些弄不明白,问道:“对了,深更半夜的,一向只有我这个登徒浪子寻上别人的门去,你去我房里找我作甚?”
黄芩支吾了一阵,却道:“应该只是小事,我已经忘记了。”
事实是,对于韩若壁送出的那个‘情’字,当时他只说‘若是真懂,何需写来送人’,可到了晚间,却被搅扰得睡不着,是以才想找韩若壁问个清楚明白,也好断了纠缠。
韩若壁连‘啧’了几声,道:“才一个时辰不到,你就忘了?你瞧,这就是吃不好、睡不好的恶果,忘性如此之大,以后多吃点芝麻,核桃的,补补脑子吧。”
黄芩怎会听不出他话里的调侃之意,却暂且生生咽下。
韩若壁又抚了抚自己的脸,疑问道:“没想到扮成这样,还能被你认出来,我真是低估了你的识人本领。”
黄芩边思索边道:“我还低估了你的武功呢。”
此次他一路跟踪韩若壁至此,不但把一身轻功施展到了极致,行动上更是极其小心,却居然还是被查觉出了,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韩若壁的武功高强,超出了他的想象。
但事实上,黄芩是多虑了。
韩若壁并非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跟在身后几丈外,而是直到刚才,二人同在一处屋顶上,缓缓攀行之时,黄芩不得不拉近了与他之间的距离,他才凭借瓦片的轻微震动查觉到有人跟踪。以韩若壁的敏锐,当即猜到跟踪自己的人是黄芩,由此,他推断出黄芩必是从客栈跟踪自己至此的。当然,他耍了个滑头,说的好像一开始就知道黄芩跟在身后一样。
韩若壁故意叹了一声,无精打彩道:“是吗?”
他的此种反应,大是出乎黄芩的意料。
黄芩奇道:“我本以为你会因此得意,却叹的什么。”
的确,若是放在以往,听闻黄芩夸赞他武功好,他早该得意张狂得溢于言表了。
韩若壁耸了耸鼻子,唉声叹气道:“我叹的是,比起武功,我的床上功夫才更为出彩,却是没法子令黄捕头好生见识一回,可惜啊可惜。”
说罢,他心满意足地瞧着黄芩因为恼他,却又发作不得地咬紧着牙关,皱紧眉头,颌角显出一条硬朗的线条来。
不管是笑也好,是怒也罢,只要那张脸上显现表情,韩若壁便觉十分受用,是以,瞧见黄芩隐忍怒气,反觉一阵舒爽,几乎忘了此行的目的。转头,他望向黄芩,又有意逗弄道:“黄捕头,你是不是也觉得可惜?”
终于,黄芩齿冷回道:“我只可惜,在白羊镇时没能阉了你。”
韩若壁伸了伸舌头,只道他不过说说,可一撞上那双冷电似的眸子,就禁不住心下惊寒,冲口而出道:“你真的假的?”
黄芩淡淡一笑,点头道:“真的。因为我发现,如果你没了那玩意儿,就会省心许多了。”
韩若壁正要回以什么,黄芩忽道:“你瞧,有人进去了。”
韩若壁凝神望去,确见一人走进了书房。
书房内,‘神光堡’副堡主王定面带歉意地笑道:“早上年老大来通知我时,我瞧着时候还早,想先忙完手边的事务,再来面见堡主,可等忙完了,才发现已然这么晚了。还请堡主见谅。”
比起尚廷筠,王定要年长许多,且慈眉善目得象个和善的老太太。
尚廷筠毫不介意地笑了笑。之后,他遣走房内的两个侍从,请王定落座,道:“辛苦了,这么晚还要你跑一趟。”
王定笑道:“最近堡里忙,已经惯了,堡主不是也没歇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