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笑道:“那苗子在扬州杀了个老鸨,怕了,就近逃窜到高邮来,却不想栽在了我们手里。”
另有一名捕快道:“那苗子蛮横得很,极可能不懂汉话,我们审问他时,他只用些我们听不懂的苗家土语咒骂我们。”
黄芩失笑道:“你们又听不懂苗家土语,怎知他在咒骂?”
周正笑道:“头儿真是说笑了,这行做到现在,见过那么多凶徒,虽然听不懂,只瞧他的样子,也知道是在咒骂了。”
黄芩瞧他一眼,道:“先前你吃了他的苦头,之后定是私下里教训过他了,这也难怪他要骂人。”
他心知那苗子在牢里必被周正等人整治过了。
周正等几名捕快互望了一下,嘿嘿窃笑不已,算作默认。
邓大庆带头说明道:“头儿放心,我们懂得分寸,手底是有数的。”
黄芩点点头,道:“如此,你们吃他的苦头也算是报回来了,就到此为止吧。我在扬州也曾听说了此事,那苗人是个可怜人,以后莫再为难他了。”
几人连连称是,说绝不再犯。
黄芩没再说什么,和他们一道进到汤团铺子,饱饱吃了一顿汤团。
第二日,黄芩一人去到州衙大牢,向牢头说明要单独审问抓到的苗人。牢头拿了钥匙,领着他来到一间囚室门前,开了锁。黄芩让牢头回去牢门口守着,说审完了自会叫他,便走进了这间囚室。
阴暗潮湿的囚室里,有个头戴布包头,身穿短衣短裤,打着绑腿,肩上搭了块形如斗笠的织花披肩的苗人男子。他的面孔脏兮兮的,口角高高肿起,衣裤灰蒙蒙的,那块披肩更是破破烂烂。
令黄芩讶异的是,他的手脚虽戴有重镣,却没象寻常囚犯一般为图舒服,靠墙坐在地上,而是笔直挺立着站在囚室中央。
他所站的位置,正好是这间囚室内唯一能投射下阳光的一小块地方,空气中漂浮的灰尘清晰可见。
黄芩心想:他之所以选择站在那里,是希望被阳光照在身上吧。
苗人男子瞧着黄芩的目光充满了敌意。
黄芩问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苗人男子看都不看他,仿佛听不懂一般。
黄芩道:“你不用装,我知道你能听懂,也能说汉话。”
苗人男子头一偏,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黄芩道:“你在‘莺苑’能和老鸨交涉,要求赎回妹子,我不信你不懂汉话。
苗人男子还是不理睬他。
瞧向男子肿起的口角处,黄芩道:“我那几个兄弟下手倒是不轻,但你得明白,他们只知道你是个被通缉的嫌犯,抓你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你因为拒捕打折了其中一人的胳膊,是以我也不能说他们这么做有什么错。不过,我已经交待过他们,以后不会再对你怎样了。”
苗人男子瞧看了他一眼,似是不太高兴,却仍旧不出声。
黄芩继续道:“我这么交待他们,不为别的,只为在扬州时听说了你的事,知道你也是个可怜人,比不得一般凶徒。现下,你可愿同我说上几句话?”
苗人男子瞥了他一眼。
黄芩道:“你不出声也没用,当街行凶,害人性命这样的重罪,前景并不乐观。其实,我对你没甚恶意,信不信由你。”
苗人男子的嘴唇抖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抿住了。
黄芩‘哼’了声,微有鄙视,故意激他道:“我见你千里行凶,本以为也该是条血性汉子,所以才来问几句话,却不成想你只是在牢里吃了一通揍,就连说话的胆子都被吓破了。既然你要认怂,装软蛋,那我就不浪费时间了。”说着,他转身,作势就要离开。
“我并非没胆子说话,只是不屑和汉人说话。”
苗人男子终于开了口。
黄芩暗里笑了笑,道:“不错,开了口了,你果然是条汉子,我没有看错人。”
苗人男子傲然地抬了抬下巴。
黄芩摇头,继续道:“不过,作为一名在逃嫌犯,你实在是最蠢笨的一个。其实,逃出扬州城后,你就该弃了一身引人注目的苗人衣饰,改换成汉人装束,否则,即便不在高邮被抓,也会在别处被抓。”
苗人男子吐了口吐沫,道:“我死也不穿汉猪的衣服!”
黄芩轻轻叹了口气,道:“原来,比起换一套不屑穿的衣服,你宁愿被口中的汉猪抓起来论罪杀头。”
苗人男子怒道:“你......”
其实,他只是因为逃得慌乱,没考虑到衣饰细节罢了。
黄芩道:“有件事我想不通,还需向你请教。”
苗人男子讥声道:“想要我的口供,好给我订罪吗?”
黄芩心平气和道:“说实话,你犯下的杀人罪铁板钉钉,人证、物证俱全,何需我多废唇舌?我是有事不明,想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