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倪少游出现在他的目光中时,那汉子招了招手。
很快到了跟前,倪少游开口道:“先到了?”
那汉子呲牙一笑,道:“走,跟我去家里聊。”
说完,二人一起来到‘合掌洲’边停泊着的一只很大的木板船上。
这只木板船,方头、方尾,无桅、无舵,说起来是船,却不便行驶,更象是水面上的木头房子。
原来那汉子所说的‘家’,便是这艘木板船。
二人猫着腰钻入船舱,来到最里面一间,倪少游很自然地坐了下来。
看来,他对这里并不陌生。
那汉子打开舱壁上的小窗,让河风吹进来,以冲淡室内污浊的空气。
倪少游道:“‘大耳蝠’,最近我手头缺银子,可有赚得多的生意介绍给我?”
‘大耳蝠’是那汉子的绰号。
会有这样的绰号,皆因他长着一双招风耳,加之消息灵通,没甚听不到的风吹草动,好似耳力精湛的蝙蝠一般。
‘大耳蝠’咂了下嘴,不高兴道:“叫我的诨号做什么,当我没名没姓吗?滕来富这个名字,可比‘大耳蝠’顺耳多了。”
原来,‘大耳蝠’姓滕名来富,常混迹于武陵、辰州一带,由于路子广、消息多,专替周边的黑道买卖寻帮手,做中间人谋取益利。他嫌江湖人给起的绰号‘大耳蝠’不好听,是以并不喜欢被人这么叫。
倪少游笑道:“叫‘大耳蝠’不是更突显你的神通吗?不喜欢就算了,滕-来-富。”
滕来富上下瞧看了他一番,也笑道:“姓史的,能有心情开玩笑,想是昨夜被伺候爽了。”
一直以来,倪少游都是以‘史近天’的身份同他联系的,表现出的是一个武功高强却名气不大,由于养了个小白脸,而经常缺少银钱的半吊子江湖人的形象。当然,对于史近天身份的真实性,滕来富未必没有怀疑过,但一则,对方极可能有妻有妾且家世清白,是以不愿让人知晓在外养了个男宠,才刻意拟了个假身份;二则,这个‘史近天’武功高强,做事又利索又干净,往常介绍给他的生意都做的不错,事后好处、银钱方面也从不纠缠,很合滕来富的心意。加之他的身份来历,本与滕来富无关,也就没甚特别在意了。
把脸凑上来,滕来富表情猥琐道:“你那相好的手段不错吧?”
倪少游叹了声,道:“手段是不错,可银子也花得不错。”
滕来富啧啧两声,道:“也是,要不怎么离上桩生意还没半年的功夫,你就又缺银子了呢。”
倪少游道:“废话不多说了,你手上到底有没有好买卖?”
滕来富没急着回答,反身从木柜中取出一壶包谷子酒,放在小方桌上,又置上两只空碗,寻问道:“要不要来上一碗,串串筋骨?”
倪少游道:“这酒后劲可大,你少喝点,先说正事。”
滕来富自管自倒上一碗,边喝边道:“我手上的买卖是不少,但多是没甚油水的小差事,根本入不了你的法眼。眼下也就只有那么一桩,赚得够多,可能会被你瞧上,却不知你愿不愿接下?”
听他说得古怪,知道这活计必不易做,倪少游道:“先说来听听。”
放下碗,滕来富道:“其实也简单,就是帮人护送一批姑娘去武昌府。”
倪少游疑道:“人伢子的买卖?”
滕来富点点头道:“对方出价六百两银子,你若肯答应,五百两归你,我留下一百两作抽头。”
倪少游犹豫片刻,道:“银子是不少了,就怕事情不地道。”
他说的不错,一般买卖人口的勾当虽然油水肥厚,但终归还需要本钱,绝不可能随便开口找个人帮忙护送,就是六百两之多。
滕来富点头道:“和我接洽的两个家伙瞧上去都是会武的,身上挂了彩,绝非一般人伢子。我总觉得他们本来是自己护送那些姑娘走的,但之前遇上了什么大麻烦,被人修理了,才落得一幅惨样儿。另外,听说他们是从苗疆带着人过来辰州的,迫不得已临时停留,想找人帮忙护送。”
倪少游道:“看来事出突然,时间紧迫,他们会多给银子也属正常。”
滕来富琢磨了一下,道:“丑话说在头里,据我观察,那十来个姑娘八成都是强掳来的,可不是正经花银子买来的。”
倪少游倒吸了一凉气,道:“这样看来,却是个不仗义的扎手买卖了。”
滕来富冷笑一声,道:“若是不扎手,我自己就做得,何必找上你?”
思前想后了一阵,倪少游苦恼道:“这桩买卖脏得很,扎不扎手倒在其次。”
同时,他心头打鼓,暗道:若掺合进这种买卖,却被大当家得知的话,怕是要捅大篓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