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少游又转到里舱查看状况,见苗女们早因舟船劳顿,或挤成一团,或东倒西歪的睡着了,没甚异样,才回到外舱也草草睡下了。
外面,白茫茫稠雾水冷,黑洞洞漆幕蔽月,纵然船头摇曳着两盏明灯,也只能照亮甲板周围的几尺距离。
没人注意到这艘客船的船舱外壁上,灯光照不见的黑暗处,一条灰土土的人影四肢张开,象壁虎一样覆在那里,一动不动。
刚才,船舱里的那些对话,全被这人一字不差地听去了。
这人又细细听了一会儿,直到除了‘呼呼噜噜’的鼾声,再听不到其他响动后,他腰杆微微一提,麻利的一个倒翻身,灵巧无比地腾跃而起,无声无息、准确无误地窜入了对面一艘客船的舷窗内。
似这样‘壁虎游墙’、‘泥鳅入洞’的下乘轻功,当然比不得‘踏雪无痕’、‘一苇渡江’的上乘轻功出彩炫目,却胜在实用、简单,尤其翻墙进院、穿窗入室时别有妙用。
船舱内,大部分船客都睡着了。
模糊昏暗、摇摆不定的月光透过舷窗,照在这人脸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二指剪绺’何之章。
他猫腰掂脚,潜到闭目假寐的黄芩身侧,推了他一把,得意的低声道:“我知道了。”
黄芩一睁眼,道:“知道什么?”
何之章道:“我知道你是真人不露相。”
黄芩道:“何以见得?”
何之章嘿嘿笑道:“虽然你说的‘离火之精’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对面那条船上的丑八怪,的确是被别人伤成那样的。听他们说,是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儿下的手。”
接着,他将听来的一五一十尽数告诉了黄芩。
无穷疑惑掠过心头,黄芩刚要进一步问话,却听得一个声音自何之章身后响起:“照你这么说,隔壁那艘船上,定有不少良家弱女需要解救?!”这声音听上去并不陌生,还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激动。
何之章回头,惊见公冶一诺故作正气凛然地站在那里,旁边的是肖八阵。
见何之章愣着不说话,公冶一诺不耐道:“到底是不是?”
何之章与黄芩的对话,他虽只听得一鳞半爪,却马上抓住了需要关注的重点。
何之章呐呐道:“这么晚了,公子还没休息?”
公冶一诺道:“先前见你掠上对面的客船,还以为要做甚坏事,是以特意守在此处等你回来质问。”
原来,自从发现何之章是个窃贼后,他就一直留心紧盯着,想等下次何之章动手行窃时,抓住机会,再次‘路见不平’。
顿了顿,他逼向何之章,道:“你刚才所说的,可是实话?”
见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何之章当即明白了几分,笑道:“公子是想锄强扶弱,拔刀相助吗?”
公冶一诺气概轩昂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若真如你所言,我身为侠义中人,自然义不容辞!”
何之章连赞了几个‘好’字,特意恭维道:“公子嫉恶如仇,真正一
片侠义心肠,实令我等江湖人佩服!”
他又举臂立誓道:“小的刚才的话句句属实。那些个姑娘正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着实可怜,若非小的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想冲进去救助她们了。”
他这番话当然并非真心,不过是得知对面船上又有‘擒虎手’,又有‘裂云鞭’,听起来统是不好惹的角色,是以想激公冶一诺掺和进这趟浑水,最好能来个两厢恶斗,结果公冶一诺败下阵来,因此大丢颜面才好。
肖八阵上前一步,阴笑着对何之章道:“你小子打的什么歪主意,以为我不知道?想坐山观虎斗,你还嫩了点儿。”
何之章喏嚅道:“肖爷多心了,小的哪敢存那样的心思。”
公冶一诺一甩披风,道:“不管怎样,这桩事我是管定了。”言毕,蹬蹬蹬,就往舱外跑去。
肖八阵用意不明地瞧了眼黄芩,才转而紧紧跟上,低声劝道:“公子,那贼厮油头滑脑,未必说的实话。行走江湖切忌轻信人言,否则极易惹祸上身啊。”
公冶一诺脚下不停,上到甲板,回头道:“你不准跟来,只管留在这边瞧我的好,也省得别人多有闲话,说我依仗你了!”
见对方仍是一脸犹豫,似是还想说什么,他又一副深闭固距的做派,道:“我意已决,无须多言!”
肖八阵无奈地点了点头,只得驻足甲板,眼见公冶一诺飞身一跃,稳稳落在了对面的那艘客船上。
这边,何之章见好戏就要开场,急忙一拉黄芩,道:“走,一起去瞧瞧?”
黄芩点头道:“是要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