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那汉子把他丢回铁笼里,出去倒过便桶又放回原处,重新锁上了铁笼,关上柴房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公冶一诺则缩在黑暗的笼子里,心里又恨又怕,强忍着才没让眼眶里打着转的泪珠掉下来。
流血流汗他不怕,可从小到大,几曾有人敢这般折辱于他?
他突然觉得很委屈,很无力,原来行侠仗义并非他以前想的,除了豪情万仗,就是痛快淋漓,哪怕丢掉性命也不过是引刀一快。也许,是他没能把这个江湖瞧清楚,瞧明白。
不过,不管怎样他都没有后悔,只是产生了一种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行侠仗义的本事?
出了柴房,那汉子想到了夏总管之前的吩咐,脚步不由缓了下来。他心道:万一被夏总管知道我不但饿了那小子一天,还打了他一顿,会不会怪罪于我?
但转念,他又想,虽然夏总管吩咐过必须保证那小子活命,每日的一碗稀饭灌也要灌下去,可那小子除了在狗笼里蹲着,啥事也不做,比我们都舒服,少喝几口稀饭,多挨几个巴掌又死不了,定是不会有事的。
想过,他快步离开了后院。
正是午间吃饭的时候,大宅的前院子里东东西西地支着四五张桌子,横横竖竖地摆了十来条凳子。想是因为天气闷热,特意把桌、凳等搬到了院子里,方便一边吹着凉风,一边吃饭。当中间的一张可以坐得下八个人的八仙桌上却只坐了四人,东南西北每边各一人。这四人瞧上去均属精明强干、气派十足一类,应该就是此间的头领了。周边的几张桌上则拥坐着一些打手模样的喽啰。
八仙桌主座的位置上端坐着一个身材高瘦、四肢纤细的和尚,他一张脸庞黑里透红,两只豹眼左顾右盼,很是神气,想来正是肖八阵口中的真法禅师了。
正吃着,真法禅师扔下筷子,不耐烦道:“夏总管带着十几个高手去寻那什么劳什子的会玩火的老头儿,去了好几日了,也不知寻到了没有。”
他左手边坐着的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汉子接口道:“夏总管行事素来靠得住,照计划,不管寻不寻得到,这两天就该回来了吧。”
那中年汉子不但身材矮小,穿着打扮也是土了吧唧,看起来不像是位江湖上的高手,倒似是个寻常的乡巴佬,不过脑袋两边高高隆起的太阳穴,以及一双精光四射的小圆眼,则显示出他绝非等闲之辈。
他就是以阴毒手法偷袭,伤了肖八阵的‘朱矮子’。
其实,‘朱矮子’原也有名有姓,但自入江湖后,人人都唤他作‘朱矮子’,慢慢的,真名反倒没人知道了。
真法禅师右手边是个眯缝眼,满脸横肉的粗壮汉子。只听,他嗡声嗡气道:“要我说,人海茫茫,时隔多日,那贼老头儿早不知跑到哪儿逍遥去了,夏总管再厉害,怕也没那么容易找到他吧。”
坐在真法禅师对面的是一个脸色蜡黄,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听了另三人的话,他的神色中显出几分傲慢,道:“这事儿得这么看,如果那个贼老头儿将慕容长、俞高远等人连锅端了的事是纯属巧合,并非针对我们组织,那么夏总管这一番搜寻,恐怕遇上的机会很小。”
那粗壮汉子道:“这么说,如果是巧合,夏总管岂非白废力气?”
书生样的年轻人摇头道:“也不是白废力气,至少可以确定日后那贼老头儿不会成为我们的威胁,所以不是坏事。可如果那贼老头儿一心针对我们,还想有所举动的话,便很可能与夏总管撞上了。嘻嘻,有了‘太阴膏’,定要他的好看!”
真法禅师闻言,不以为然道:“怕就怕人家的确是针对咱们组织的,却又不愿意和咱们来硬的。你们想想,咱们在这里能守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倘若买卖来了,前脚我们一走,后脚那老头儿即刻跑来找麻烦,那可就头疼了!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另几人觉得他说的甚是,心下隐隐烦恼,一时间都闭了嘴。
半晌,那粗壮汉子边啃咬着一条烤狗腿,边问道:“‘金碧山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龟儿子的命到底能值多少银子,他家那只老乌龟会不会舍不得拿银子赎人?”
书生样的年轻人笑道:“那只老乌龟只得龟儿子一条命根子,怎可能舍不得?”
粗壮汉子有些心急,道:“就是不知道夏总管要等到猴年马月才张罗这件事。不见银钱落袋,我心里总是放不下。”
“我想,不需多久,等忙完了这边的事,夏总管就会派人去联系那只老乌龟了吧。”书生样的年轻人揶揄笑道:“既然他是辰州府的首富,若是在赎金方面对他客气,反而是瞧不起他了,所以我们必须狮子大开口。是以,大家分得的银钱定是少不了。你那份,足够你顿顿吃狗肉,一直吃到撑死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