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小沙弥怕被师兄怪罪偷懒,不愿再做停留,转身走了。
韩若壁一人呆在屋内,许久不见人来,不禁暗自揣测:左等右等也不露面,这位大师真是好大的架子。如此看来,若真要请他做这场法事,恐怕我口袋里的银子要遭殃。
终于,大约一个时辰后,一位典客僧人出现在厢房外,让韩若壁跟他去见承信法师。
一僧一俗,一前一后,来到后院一间虚静的禅房前。
典客僧人冲屋内道:“大师,客人领来了。”
应声开门的是个瞧上去五十出头的僧人,尖脸厚唇,窄眼悬鼻,浓眉灰发,身裹一领旧僧袍,肩披一件厚大氅,脚登一双僧麻鞋,想必就是承信法师了。
典客僧人转向韩若壁,介绍道:“这位就是本寺的别房上座--承信大师。”
继而,他又向承信法师施了个僧礼,道:“大师,他就是清早上山来,急着要见您的那位檀越。”
冲他微微颔首,承信法师道:“劳烦你领他过来了。”
典客僧人回道:“大师客气。”
语毕,他返身离去。
转眼间,承信法师冲韩若壁长揖稽首作了个僧礼,道:“有劳施主久候了。”
韩若壁回了一礼,有意夸张道:“久闻大师之名如雷贯耳,今日能够一睹尊颜,真正是三生有幸。”
虽然只是一般的客套、夸赞之语,但听上去仍让人觉得有些过了头。
承信法师却似乎完全受用得起,很有高僧气派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以疲惫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道:“施主此来必是有解决不了的事了。”
韩若壁笑道:“大师真乃明白人。不错,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确是有解决不了的事想请大师帮忙。”
承信法师并没急着问他是何事,而是伸手将他让进屋内,道:“施主请进。”
韩若壁随他进了禅房。
但见,禅房不大,布置得整洁清雅,除了客座、禅椅,窗边还放着一张书桌,桌上摊有几本打开的佛经,一方砚台,几枝毛笔,一根蜡条,一个印章盒子等。西边屋角处置有一张香案,案上摆放着烛台、香炉等。东边贴墙依着一张低矮的茶桌,桌上有风炉、茶壶、茶盏、茶则、茶筅、贮水瓮、贮茶盒等一应茶具,以及几盒干果。风炉上的茶壶正烧着开水,发出咝咝的声响。离茶桌不远的阴暗角落里有一只木架,上面架了一根禅杖。
粗约扫过一眼后,韩若壁隐约觉得这屋里有点怪,但没等他多想,承信法师已客客气气地道:“等水沸了,我请施主喝茶。”
韩若壁点一点头,向客席而坐。
承信法师解下大氅挂起,于禅椅上坐定,又寒暄道:“我瞧施主风尘仆仆,定是远道而来的。”
韩若壁慨叹一声,一边放下肩上包囊,一边道:“足足几千里地,确实够远的了。”
承信法师道:“远行不易。施主这一趟奔波劳顿只是为了请贫僧帮忙?”
韩若壁心中笑道:不只为请你帮忙,还为了这一趟得来的诸多好处。
须知,这一趟已是他有生以来走得最快活的路程了。能与心爱之人朝夕相处,耳鬓厮磨,好处自是不言而喻。不过,好处虽多,面前这个老和尚却是听不得的。
任凭肚里的花花肠子扭来扭去,面上韩若壁却极尽诚恳之态道:“我曾听家中一位长者提及大师,说大师乃是得道高僧,能行超度众生、功德无量之法事,是以特为大师而来。”
承信法师连着瞧了他几眼,道:“原来是为了做法事。不知施主想要贫僧做什么法事?”
韩若壁哈哈一笑,道:“真佛面前不打逛语。我希望大师恭开坛墠,行个超度亡魂的法事。”
“超度亡魂的法事?”承信法师先是如入定一般微闭双目了半晌,而后嘴里叽里咕噜了一阵,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韩若壁轻声试探着唤了他两声,他却是充耳不闻。
见不便再唤了,韩若壁只得等在一旁,心里游移不定地暗道:莫非他眼下怪异、神秘的表现是某种外人无法理解的佛家行径,并且同准备超度亡魂的法事有关?转念,他又想:不对,我还没有说明要超渡什么样的亡魂,他准备个什么劲?哼哼,八成是习惯了先装神弄鬼唬弄人,所以拿老一套来唬弄我。唬弄得越是神秘,香客们给的银钱自然也越多。
稍后,承信法师睁开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慢条斯理道:“嗯,此等法事不但要烧香燃灯、昼夜念经,还得开金桥,引幢幡,禀阎罗,牵都鬼,不容易做啊。”
说完,他瞧了韩若壁一眼,面色很是平淡,似乎语意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