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信皮儿,又看了看韩若壁,承信法师道:“即便贫僧俱实相告也没法省却施主的麻烦,因为,比起从贫僧嘴里说出来的,施主一定更相信亲眼所见的。”
“哦?”韩若壁装出一副懵懂之态,道:“谁说的?我明明更相信大师的话。”
完全没理会他,承信法师继续道:“但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施主如是偷瞧过此信,我的那位朋友也应当有权知道。施主,你说是不是?”
韩若壁面上故意显出沮丧之色,道:“偷瞧别人的私信......大师竟把我想得如此不堪?”
承信法师道:“这会儿,施主也许正在想,有什么好法子才能既看到信的内容,又不让我的那位朋友得知信被别人偷看过了。”
虽然被他猜了个正着,可韩若壁哪里会认账,歪了歪嘴,道:“怎么会?大师真是太多心了。”
由着他装糊涂,承信法师道:“其实有个法子不错,那就是偷看过后把信销毁,然后再去到宫亭庙与我的那位朋友见面,届时,只需装作完全没有那封信的样子便好了。”
韩若壁心头微微一颤。
虽说他还没有决定远赴江西去实现这个老和尚的荒唐条件,但心里确实正想着他说的这个法子。不过,嘴上他却道:“这个法子太笨了,倒不如伪造你的印章来得聪明。”
“能解决问题的笨法子就不是笨法子。反倒是施主提出的那个聪明法子更可能漏出马脚,弄巧成拙。”承信法师的嘴角似乎扬了扬,在韩若壁看来很有几分老奸巨滑之态:“对一个人而言,太熟悉的东西即使有极微小的变化也是容易感觉出来的。这些年我和他之间的书信往来没有千余封,也有几百回。施主颖悟绝伦,难道不曾想到这一点吗?”
韩若壁当然不会想不到。
将信收入囊中,他垂首思考了片刻,抬头道:“大师,你之所以主动说出那个笨法子来,是因为它的确可行。由此可见,你根本不在乎我把不把这封信交到你的那位朋友手里。如此,你为何还要让我替你送这封信?”
承信法师呵呵一笑道:“也许,我只是想让你的脑子里多问出几个这样的‘为何’。这样的‘为何’越多,你就越会忍不住想寻求答案。当然,以你的见识,也可以自己给这些‘为何’拟出相对应的答案。可是,你总得承认,只有真的去见一见我的那位朋友,才是唯一能确定这些答案是对是错的途径。”
仔细端详了一下韩若壁,他又笑道:“其实那个笨法子未必好用,因为少了我的引荐信,他很难会相信施主,施主的好奇就无法得到满足了。”
至此,韩若壁不得不承认这个故弄玄虚的老和尚已经成功地调动起了他的全部好奇。
对于韩若壁个人而言,这种好奇已足以促成一趟远行了。但是,对于‘北斗会’的天魁而言,似乎还远远不够。
当然,韩若壁不会把这些心思透露出一星半点儿,只是假模假样地笑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想什么法子了,只管送信去就好。”
将项上的佛珠串取下,于手中缓缓拨动,承信法师用力闭了闭眼,道:“施主还有别的事吗?”
韩若壁道:“还有几句话要问。大师预备何时开坛做法事超度亡魂?”
在禅椅上盘膝而坐,承信法师眼睑微垂道:“此种法事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极耗时日,所以目前还无法确定。”
韩若壁又问道:“那我应该何时再来取回月华珠?”
不管怎样,如此特别的珠子他还是要据为已有,不能拱手于人的,再不济那也是几百两银子啊。
承信法师闭着眼道:“施主奔波往来不易,为免白跑,还是一年以后再来吧。”
听到对方定下如此长的期限,再联想到他提出的莫名奇妙的条件,以及种种说辞,韩若壁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心道:虽说亡魂被超度后,月华珠就又变回了寻常的宝珠,但终究是蛰伏中的旷世奇珍。会不会这个老精怪因此生了贪念,想找个借口不把珠子还回来?
立刻,他又想到:是了,刚才他不是对月华珠赞叹不已吗?说不定一年后我再来取珠子时,他便以和朋友联系过了,结果发现我根本没去宫亭庙,没能如约达成他的条件,而他已经帮我超度了亡魂为借口,要我以月华珠作为失信的代价。
微微张眼瞥了他一下,承信法师无声地叹息一声,道:“不必多想了,纵然施主言而无信,贫僧也不会以此为借口讹下这颗珠子的。如果贫僧真想讹你的珠子,只需告诉施主,亡魂被超度后月华珠也会随之被毁便可,何必多生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