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罗先生惶恐不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嘶声道:“将军明鉴!晚生虽然收了他的礼,但并没有因此犯糊涂,容他拜见将军。晚生......晚生......晚生只是一时......”
江彬呵呵笑道:“收了就收了吧,我又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何必这么紧张。你跟着我是为了得富贵,在收了礼之后仍然能保持对我的忠心,我该更加赏识你才是。起来吧。”
罗先生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点头哈腰道:“谢将军。”
江彬坐回座上左思右想了一阵,道:“我是觉得宋素卿这个人挺会做人的,连送个礼都想得如此周到。你认为他送礼是为了什么?”
罗先生惊魂甫定,道:“大概是为了在京里找一条门路,寻一个靠山吧。他做的是倭国同大明间的海上贸易,在大明没有靠山是不行的。以前,他的靠山是刘瑾,可惜冰山难靠,刘瑾倒台了,时至今日他的生意想必也越来越难做,所以只要他还想做此种生意,哪怕不惜代价也得再寻一个靠得住的靠山。”
江彬拿腔作调地轻轻地‘哦’了一声。
罗先生又道:“要说此人也是白废力气。之前他沾上了刘瑾,虽说那事过去不少年了,但大家仍是谈虎色变,当朝的官员们有哪个敢沾他?”
若有所思了一阵,江彬开口道:“宋素卿是个倭人?”
罗先生道:“不是,我听他说,他原来也是大明的人。”
江彬怪笑一声,道:“这个人有点意思,你有没有详细调查过他的来路?”
罗先生愣了愣,道:“将军对他感兴趣?”
江彬道:“我对他的营生感兴趣。”
罗先生迟疑道:“将军的意思是......“
面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江彬道:“只瞧他几番出手,想来他那海上的营生着实获利不少啊。”
罗先生心下一阵揣度,躬身道:“晚生马上就去想办法查明宋素卿的底细。”
江彬点头微笑道:“不急不急,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你记下便可。”
之后,他又吩咐了罗先生几件事,便让他退下了。
却说韩若壁下山后心痒难耐,时不时就把承信法师交给他的那封信拿出来盯着信皮儿左瞧右看,并且搜肠刮肚地想着到底使什么招才能拆开看后,分毫不差地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他如此这般并非为了偷看过后还能瞒着承信法师的那位朋友,因为他原本就没打算去见那人,又何来‘瞒着’一说?他不过是不甘心,不服气,想要证明自己能想到承信法师想不到的法子罢了。
可惜此种驴生戟角瓮生根的事,韩若壁终究是办不到。于是,憋忍了数日后,就在他头顶冬阳,马踏官道,眼见着快要出了山西地界,却越发感觉百抓挠心,无法平静时,干脆地把信拆开来看了。
本来,拆信之前,他已决定好只管看信,算是稍稍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然后该干嘛干嘛去。
须知,北斗会的大当家岂会无聊到再奔波个几千里地,去见一个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天魁’可是没有这许多闲功夫的。
可是,待看过信后,韩若壁不禁眉锁目凝,拉缰驻马,原地冥想了许久。
稍后,他面沉似水地将这封信重新细细折好,装回信皮儿内,收入怀中,扬鞭击马,一路向江西而去。
沿途,韩若壁去到设有北斗会联络点的地方,与会内兄弟取得联系,得知目前北斗会在辰州进行的那件大事受到了较大的阻碍,进展缓慢,据说是由于几个暗哨行事不谨慎,使得‘金碧山庄’有所察觉,于是公冶修暗通官府把他们抓去严加盘查了。几位当家的都希望韩若壁能尽早回去主持大局,商议对策。对此,韩若壁
不置可否,只急命负责联络的兄弟传令回去,要北斗会暂停在辰州安插暗哨一事,至于已经安插下的也要蛰伏起来,直到他回去,还要六当家使银子把被官府抓了的几个兄弟想办法弄出来。
其后,联络点的兄弟又告诉他,大约半月前得到的消息是:高邮总捕黄芩已经回去复命多日了,高邮衙门一如往常,没有什么变故。
原来,很久前,韩若壁就吩咐扬州一带的暗哨留意高邮总捕和高邮衙门的动向,并且要求把回馈的信息同其他需要每隔一段时日就以信鸽向各地联络点传递的信息放在一起,定期传递。
得闻此讯,韩若壁先是迷惑不解,转而心下稍安,复又微觉失望,继而生出了做贼心虚之感,总之,一颗心上上下下,沉沉浮浮,很是不得安生,直到离开了联络点,重又攀蹬跨马才算平抚了。
这日,伴着明晃晃的日头、泼辣辣的热风和扑面而来的尘土,韩若壁终于抵达了江西。才入得境内,不想天公转喜为悲,忽尔落下一场大雨来。瞧见前面不远处正好有家小客栈,他也不做别的打算了,赶紧打马直奔了过去。可是,等他把马匹交到伙计手里,进去客栈内选定好住宿的房间后,外面竟已是雨消云散,睛好如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