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兰轩面上挂着奇怪地微笑,道:“怎么?堂堂的武当弟子居然想对手无寸铁之人拔剑?”
卫经纶的脸色铁青,道:“是你逼我的。如果你还想留着命喝酒,就快去把剑取来!”
轻轻叹了一声,萧兰轩微微皱了皱眉,道:“其实,你也变了。以往你拔剑前可没有这么啰嗦。”
卫经纶‘哼’了声,道:“还不快去取剑,难道想死在我的剑下?”
将已然空空如也的酒壶撂在石桌上,萧兰轩挺了挺腰杆,浑然不惧道:“刚才我说的话,你没听懂吗?如果没听懂,我可以再说一遍--我已经不用剑了。”
卫经纶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直贯头顶。他终于爆发了,冲上前,一把揪住萧兰轩的衣领,在萧兰轩耳边嘶声怒吼道:“你是‘千锋剑’萧兰轩!你可以目中无人,可以酗酒作乐,可以远离江湖,可以做任何事......但你怎么可以不用剑!?怎么可以离开剑?!”
他的声音响彻庭院,不断回荡,震得萧兰轩和他自己都耳鸣不已。
卫经纶却觉得这声音还不够响,因为他要唤醒的是‘沉睡中’的萧兰轩。
萧兰轩垂下眼,低声道:“不用剑的理由,我方才已经说过了。”
此刻,二人靠得极近,他说话时带出的酒气直喷到卫经纶脸上。
卫经纶咬牙切齿道:“什么累了,什么想好好休息了?全是醉话!我不信!你骗鬼!”
他那双揪住萧兰轩衣领的手因为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瞧着眼前的萧兰轩,卫经纶的心也像被一双同样有力的手紧紧揪住了一般。
二人对视良久。
终于,萧兰轩道:“好吧,我来给你一个你能相信的理由。先松松手,我脖子卡得难受。”
松开他的衣领,卫经纶道:“什么理由?”
萧兰轩道:“我已经握不了剑了。”
目光落在那只指甲修剪得极其整齐、干净的右手上,卫经纶狐疑道:“‘握不了剑’是什么意思?”
萧兰轩苦笑道:“你何必这般追根究底,就不能给我留点儿面子?”
卫经纶不予理会,道:“‘千锋剑’离了剑,连里子都没了,还要面子有何用?”
走到石桌边,重又拾起桌上的酒壶,萧兰轩嘲弄地笑了笑,道:“说到底,都是酒害的。”
卫经纶大为不解道:“关酒什么事?”
“你以为我这些年的酒是白喝的吗?”萧兰轩表情复杂地瞧着手里的酒壶,似是又爱又恨,道:“每天至少五斤,我喝了许多年,手指已经发抖、麻木了,根本握不了剑。”
卫经纶道:“不对,以前你就好喝酒,但仍是‘千锋剑’。”
摇一摇头,萧兰轩道:“以前我虽然好喝酒,但没有酒一样过日子。”顿一顿,他继续道:“但现下,我已经一刻也离不开酒,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酒鬼。”
他又强调道:“离不开酒,就得离开剑。”
卫经纶哑然片刻,道:“真若如此,为了你的剑,你该戒酒。”
萧兰轩的嗓音略显沙哑,道:“我试过,但不成。”
卫经纶道:“拿出你当年练剑的决心,绝不会不成。”
“你没有试过那种痛苦。”萧兰轩的面上显出痛苦的神情,似是心有余悸般道:“只要不喝酒,我就会出虚汗,想呕吐,全身发抖,彻夜不眠,有时候还神志不清、胡言乱语,满脑子都是幻觉。”无力地叹息一声,他又道:“最最可笑的是,还会尿床。”
“尿床?”卫经纶愕然。
萧兰轩惨然笑道:“你能想象得到像我这么大的男人尿床的情景吗?”
卫经纶哑然无声了片刻,才道:“萧大伯知不知道?”
萧兰轩道:“不能让他知道。”
卫经纶柔声道:“他知道了,一定有法子帮你。”
萧兰轩怒目而视,道:“你若让他知道,我们就不再是朋友!”
卫经纶脑中的思绪飘来飘去了半晌,道:“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
萧兰轩盯着酒壶,忽然神神鬼鬼地笑了,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只要有酒,一直这么下去又有何妨?”
卫经纶颇是替他不甘心,忍不住道:“你真的舍得下剑道?”
萧兰轩道:“舍不下又怎样?我就是练到老,练到死,也不可能练至剑道的最高境界。”
卫经纶不服气,道:“不练下去怎知练不到?”
萧兰轩发出一阵颓废的大笑,道:“如果你见识过那样的剑,就知道无论怎么练都是白废力气。”
卫经纶奇道:“莫非你已经见识过那样的剑了?”
萧兰轩装作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