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月闻言,面色似缓和了些,道:“既这般,你便去与我大哥陪个不是,我大哥并非心胸狭隘之人,自然不至耿耿于怀。”
越凌却摇头:“此说来轻易,然此地毕竟不同于汴梁,世子深居宫中,怎是轻易可见?”
璧月一笑:“这有何难?”
转身踱了两步,一抬眸望见头顶的花树,已是锦色压枝,然而奇便奇在同株之上,花色竟还存异,半数火红,半数带粉,尚留几枝,是不染一丝瑕色的雪白,令人平添一亲芳泽之欲!只是美好之事物,往往难及,这几簇白花,高生树梢之上,绝不易折取。
稍加思量,璧月指着枝头笑道:“然而若要我帮你,你却也要先替我做一事---折下那枝白花!”
折花,越凌自然做过,然而上树,却实是第一遭。何况这树,并不好爬:高尚不足两丈,当是植下不几年,看去花繁枝茂,实则主干之上,最粗的花枝也不过手臂粗细,想来若是个纤细女子或小儿,倒还能勉强立于其上,然而越凌。。。
当下攀爬上去,脚下便觉虚浮。只是眼见那随风摇曳的白花已触手可及,便也顾不了那许多,脚下又跨进一步,手便果然触到了枝头。心中一喜,连忙顺势把住枝根,再一用力,花枝应声折断!只是几乎同时,也听得脚下一声清脆的断裂声,身子便觉一沉,心道不好,伸手忙去扶树干,却已不及。。。
人与花枝齐齐掉落树下!
万幸树本不高,地上泥土也还松软,只是越凌一心护花,摔落时左肘触到了地,顿是一痛,多半是伤到了。
璧月见状,顿也一惊,顾不得矜持,急忙上前相扶。
当人前,越凌并不欲过分显露痛楚,也好在那触地最痛的一瞬已过去,当下定了定神,便将花枝递与璧月:“在下已践诺,还望郡主莫忘前约!”
璧月接过花,含嗔一笑:“放心,我自不会忘。”
越凌也强露一丝笑意:“那便有劳郡主了。只是在下尚有一求。”
璧月“哦”了一声,道:“何事?”
越凌凝眉:“在下当初与世子乃不欢而散,因而此回,若是郡主直言告知是在下欲求见,恐世子旧怒未消,还将在下拒之门外,因而。。。”
璧月自知其意,抚着花枝似有所思量。须臾,道:“若是这般,此事,倒还不可急于一时。毕竟你一介布衣,欲入宫中非易事,因而还须从长计议。”
越凌颔了颔首:“在下静候郡主佳讯!只是。。。此事,毕竟略为难堪,还望郡主莫要外传。”
璧月笑了笑,算作应允。
既受伤,便难瞒过李琦,只是此中内情,越凌并不欲教他得知,因而只说是一时兴起替璧月折花所致,也庆幸伤情不重,用上些活血化瘀的药,一两日间,倒也无碍了。只是忖来,惟可惜了那株花树,不知受了这一创,可还能存活?好在闻李琦之意,此树并非娇贵,且恰逢春时,即便有所折损,略微修整后,也可保无恙。越凌这才宽心。
转眼两三日已过,越凌臂上的伤,歇养之后已渐好,却尚不闻宫中消息。成日困于府中,自觉日子乏闷,且这几日来风平浪静,未见宇文敖瀚前来相扰,遂倒也渐消去了忧惧。见这日又是天清气朗,便唤了兰歌,带了几个侍卫,至近处的街市一逛。
数日不曾如何走动,身子也似慵懒了去,游走不过区区片刻,便觉乏累。也是天近晌午,遂寻了处酒楼歇息。
坐下不一阵,店家便送上了茶果,碟盘甚多,一一铺展开,桌上竟不能容下。
越凌轻蹙眉,回想方才似乎并未叫这许多,难道是送错了?正自狐疑,兰歌已唤住了正欲离去的店小二,一面指点着桌上的盘碟道:“我家郎君方才只要了那几样,汝怎送上这许多?难不成是欲强卖?”
小二忙作揖道“不敢”,又道:“此些着实并非客官所要,然也绝非我店中强加,而是有人命小的与您送上的。”
兰歌一怔:“孰人命你送来的?”
小二回身指了指楼上,便匆忙去了。
越凌见状,面色轻变,似乎有所猜。忖度片刻,道:“罢了,还是莫多生事,吾等且换处坐罢。”
兰歌听命唤来小二,孰料小二竟言账已结过!兰歌虽意外,然却无意追根究底,当下拉起越凌便走。正此时,楼梯上走下一人,乃是昂藏七尺,身姿健硕,可堪称英武。当下眉目含笑,往此处望来。
越凌但见之,嘴角便浅露一丝苦笑,一时顿住脚步,耳畔却传来兰歌的轻呼:“宇文敖瀚,果真是他!”
相较那夜,此刻的宇文敖瀚,已似变了一人:冷色不再,褪尽奢靡,举止有度,不愠不燥。似这区区三两日间,已倏忽由一登徒子,转性作了温文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