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霁一怔,终是转回头,神色木然。
“希瑁年纪尚幼,难当大任,因而,吾还是决意---立长君!”口气之平淡,似说着一件与己无干之事,“豫王,乃我唯一手足,又是朝中众望所归。。。”
“凌,你莫说了!”其人之意,自生怕豫王登位后对他不利,然此,却着实是过虑了,“我此生,定然与你生死不离,因而,他越植如何,皆与我无干!”
“南宫霁,你。。。你莫胡言乱语。。。”
言未尽,一手已教那人拉住,贴上他额头,“我此刻正清醒,并非胡言,我心意早已决,只是未得时机与你道明。凌,离了你,我纵然活着,也不过行尸走肉,天长日久,徒增苦痛而已,又有何益?如今我别无所求,只望你留我在身侧,朝夕相对,同来同去,再无别离,便意足矣。”
掌中,果然不觉烫。越凌抽回手,心已在作痛,却背过脸:“事亲为大,你出此言,是将孝义置于何处?何况你父亲,早将蜀中的江山,托付于你一身。”
那人苦笑,轻扳过他脸:“凌,你当知,越植对我,已是怀恨多时,以其人性情,一旦得势,必是睚眦必报,到时,他将如何处置我,如何对待蜀中,并不难料知。与其受辱人前,牵累家人及无辜,甚致天下不安,倒不如,随你同去,这般,既遂了心愿,又可保全家国,才是上上之策!纵然无奈愧对父亲,然而大势于前,想他不至苛责我。”
北风,凌冽得迷人眼。怪不得,一闭一睁间,眼角已湿。
“这,是何苦。。。”那人轻出一言,低头,一颗莹珠已无声滴落,碰碎在脚边的枯草叶上,四溅开。
心尖一痛,南宫霁伸手抚上那莹润却忧伤的面庞,缓缓抬起。那人似怕与他相对,轻将双目阖上,然眼角,却难止湿冷之物滑下。南宫霁这般看着他,只觉心越缩越紧,越紧越痛。。。一声轻叹,闭目吻上了那微阖的双唇。。。
“大哥!你。。。”一声显带惊诧的呵斥,倏忽令难分难解的二人一震。
睁眼,却只瞥见一抹青绿,往远处飞奔而去。。。
“璧月!”南宫霁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黄昏,阴沉了一日的天空,终于纷扬飘洒起细碎的雪花。汴梁今冬的首场雪,来得有些拖沓。
檐下,南宫霁静自立着,望漫天飞絮出神。身侧,贵善正瑟缩,双手拢在袖中,不时跺着脚,转头看向那人,欲言却又止。
不知何时,阁门终于打开。皇后走了出来,步履不甚稳,面色苍白,眼中似噙泪。
“世子,官家召你!”稍待,皇后轻出言。
南宫霁面色如旧,轻躬了躬身,便自入内去了。
阁中灯光略暗,那人闭目倚在床头,似又陷入昏沉。南宫霁生怕吵了他,放轻脚步走去,在床沿坐下,执起他置于被外的手,轻放回,又将被角掖了掖。一切妥当,便将如水目光温柔落在那张百看不厌的脸上,轻为描摹。
稍许,见那人翩睫似一抖动,终于睁眼。
“甚么时辰了?”一笑,尚显迷离。
“方至戌时。”南宫霁轻声答他。
“皇后回去了?”
南宫霁摇了摇头:“她甚忧心你,当下还在外间。”
“我已教她回去,不必守在此。。。”越凌但显无奈。一垂眸,似又想起何事,“璧月呢?这两日你去探过她么?”
南宫霁面上淡露讪色:“她还是不欲见我。然听皇后说,她已较前两日好了些。”抬眸间,目光相触,竟是一般意味。
“她。。。必然是会恨你我罢。。。?南宫霁,你我此生,究竟误了多少无辜女子?”那人一叹,复又阖上双目,“所谓因果,你我或便当得此报。”
南宫霁一震:“凌,世间许多事,本就难两全,何况多时,纵然是你,也身不由己。。。”伸手抚上他面庞,“就算因果有报,你我到如今,也已尽尝世间离合苦楚。。。”前事,因多在我,若天意果真要降罚,便将这疾痛悉数转至我身上,令我代你受这苦罢。
沉吟片刻,却还戏谑一笑:“前事已矣,若是懊悔,今后便莫再招惹女子才是。”
越凌回以一哂,面上,却又露乏色:他的精力实已不济。
南宫霁看在眼中,难忍心酸,却不得不强作笑颜:“你倦了便早些歇息罢,他事,明日再说。”一面便要扶他躺下。
那人不从,且还嗔怨:“我已在这阁中躺了数日,乏闷不已!再这般下去,若非病死,恐还先教憋闷死!”
南宫霁无奈,忖了忖道:“今日天色正寒,外间下着雪,你且先歇下,待到雪霁,你精力恢复些,我自陪你到园中一赏雪景!”那口气,全似在哄劝一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