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万死陛下万受_作者:俞夙汐(56)

南宫霁教他看得不自在,垂眸道:“张兄出此言,莫不是自有此意?”

张放嘴角轻一扬:“若是南宫兄果真无意,那我收了她也未必不可。虽说吾与她名上是主仆,实亦是清清白白,然外人却未必这般看!何况新荷年岁也不小,若是出去,未必能寻得如意人家。”

南宫霁自未料到他竟这般爽脆,一时倒有些失了主意,便借醒酒之故起身踱了两圈,才缓缓道:“我看,还是问问新荷自己罢。”

张放道:“那是自然!然想来依她的性情,你我若是有了定夺,她自会顺从。你若有意,大可直言,毕竟你与她相识在先,她于你的感激自也甚于我,只是莫要这般含糊下去,因她等不得!”

南宫霁沉吟半晌,道:“当初汴梁郊外一面之缘,未曾想来到洛阳还有相见之日,此也未尝不是缘分!然而,此时。。。”

话未落,却见门帘一挑,原是新荷端着热好的酒进来了。南宫霁的话自在此刻止住!倒是张放笑道:“倒酒!”

夜已深。

临散,张放忽道:“南宫兄若是为难,愚兄倒有一策。”

南宫霁一怔,心中自清楚他所指为何,但为沉吟。

“洛阳城里闲宅不少,南宫兄若是用度还宽,不妨给新荷置间如何?她长久在我处,并非上策。”那人淡淡道。

斟酌片刻,南宫霁点头:“容弟回去一思。”

赁间宅子,若是选在城郊,花费应是不大,况且还能避开家中,免得朝云得知又横加取闹阻挠,倒是上选!只是。。。心中隐觉有几分愧对张放,毕竟当初新荷蒙难,是他鼎力相助才得化解,且他对新荷,本是存意,若非因了自己。。。说来知己好友间,本应相让,然偏是此事,却令人为难。。。让,自是君子之度;然若不让,却也有不让的缘故。。。

当初汴梁天清寺游春,遇见她姐弟卖唱茶肆,南宫霁心内便有所动,只是一面之缘,只当新鲜,未作他想;未想再见时,已物是人非!

新荷身世本不幸,父母早亡,与一弟相依为命,衣食无着,只得卖唱为生!数月前兄弟不幸染疾,日子无以为继,方想起在洛阳还有个未曾谋面的舅舅!当她姐弟二人辛苦跋涉至此,却知舅舅已过世,舅母泼悍,不许她二人平白吃住,每日里依旧要去酒楼卖唱以维生计。

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一日卖唱与客人发生口角,那人竟将她兄弟推下楼去,其本是有病之身,这一摔下来,当场便没了气息!新荷大恸,誓要与弟讨回公道!孰知那伤人者乃富家子,旁人皆说告不得!岂料新荷此刻却显了烈性,如何也不肯依!那富家知此,便串通店家与众人,硬说当日死者乃是自己失足!

堂上,新荷一面之词,官府自无从听信,遂判她诬告,然念她是个弱女子,又或因悲痛之至,才胡乱生事,遂判收监半月,且从此不许再告!只纵然这般,却依旧未能打消这弱女子的执念!

出监后,舅母嫌恶她姐弟晦气,将她驱赶出门!走投无路下,新荷只得沿街乞讨,希望筹得盘缠,回京上告!

也或是天无绝人之路,正在落魄之时,竟重遇故人!南宫霁听闻其之遭遇,自为不平,便带她去求张放。亏在张放明察秋毫,终将那伤人者法办!

冤已伸,新荷当下却不知何去何从!南宫霁不忍见她沦落风尘,又不便将她带回府中,便与张放商议,教她以小婢的身份暂留其家中。张放自应了!而这一留,便是数月,直至当下。

追忆往事,难免添人惆怅。

撩帘回望,那座小院早已湮没在夜色中。

说来也怪,他南宫霁平生算得阅人无数,然不知为何,偏对这相貌平平的乡野女子生出情愫!忖来,或是因寻常环绕身侧的,不是朝云那般的端庄闺秀,便是柳氏这般的丽质佳人,便如美酒佳茗品多了,忽入口一捧山间清泉,滋味虽淡,然甘冽清新自还令人回味!

也罢,原先心中迟疑不定,一则是因将她纳入府中不妥,二来,是顾忌张放,而当下,此二难既已得解,便也无须再踌躇,便依张放之策,置间外宅,将新荷接出安顿下,再为后计!至于张放此回的慷慨成全,便待来日再好生回谢罢。

此刻小院中,张放送了南宫霁,转身却见新荷拿着何物出来,道:“甚么时辰了,还不歇息?”

新荷笑道:“夜凉,婢子给您送件衣裳。”

张放笑踱上前:“汝是果真念着我,还是那人?”

新荷但闻此,一时竟便急了,跺脚道:“官人这是甚话?婢子卑贱,却也自晓身份,何来那等非分之想?官人此言,可是嫌婢子了?若是这般,婢子便即刻辞了官人去,也免得在此惹官人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