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旧相见,自是一番感慨,然待美酒佳人一出,便即刻忘了忧愁,推杯换盏,酣饮尽欢。
席间,南宫霁听闻了两事:
一是,这半年间受冷落的原并不只是他南宫霁一人!不得志的,尚有今上之弟,豫国公越植!说来新帝登基,皇弟理当晋封!然如今已是大半载过去,官家却丝毫没有封他之意。朝中多回上疏,亦无回应!外间皆以为此乃前回矫诏一事惹祸,以致今上对这唯一的皇弟多存忌惮,遂才压下不封!
二则,便是宰相吕咨遭贬郑州一事。当下由允熙口中,南宫霁才得知,原此竟与自己有关!自难免又多一番感慨!
允熙道:“你倒说说,此回,乃是因何惹恼了官家?”
南宫霁苦笑:“因归京晚了两日,才惹官家不悦。”
那二人却不依,犹追问逾期之故。
南宫霁见敷衍不过,只得道:“那两日雪未消,路上难走,再者妾侍有孕,不耐颠簸,因而晚了。”
那二人便道:“若果真如此,便也罢了。只须知官家为促你回京,实是颇费周折!朝中原是无人赞成此,官家因此龙颜大怒,贬谪了一干老臣,甚是连那吕老儿亦教驱走了,才得偿所愿。孰料你却未尝好生领他这份情,也难怪他不悦。”
南宫霁讪讪一笑:“今日重逢,旧事便莫多提了,且先行乐要紧。”言罢,便举杯敬那二人!
一宿饮乐,酩酊方回。
第二日醒来,已是晌午,但见新荷陪侍在侧,心头不禁一热,然转见她那已微隆起的肚腹,却又瞬间阴了脸,沉声道:“府中无人了么?竟要你来伺候!”
新荷接过下人递上外袍,一面伺候他穿上,一面柔声道:“知道郎君宿醉,陆娘子甚忧心,本要亲来伺候,偏生前日里受了风寒,卧床不起,而奴家这些时日总在房中静养,已是无趣得紧,遂与娘子讨了此差,想着出来走一走,也正好解解乏闷。”
南宫霁自她手中取过腰带,一边识眼色的仆从忙上前接手。
新荷遂笑道:“郎君果真是恼了奴家了么?”
南宫霁故作厉色:“恼你是轻,实则应罚你!你如今只可教人伺候,怎还能来伺候人?”
新荷嗔道:“郎君此话也太小瞧奴家了,奴家哪得那般娇贵?说来农家女子,将至临盆还下地呢,我不过是略微动一动,哪就那么容易伤着?”言间轻抚着隆起的肚子,脸上满是将为人母的温恬。
南宫霁仔细端详着她,笑道:“乡野村妇之流,汝怎可与之相较?”略一顿,却又蹙眉:“说来,我怎觉你这两日又清减了,似乎精神也不如前。”
新荷摸了摸自己的脸,似是一怔。此刻身后的婢女禾儿却已抢言道:“这两日陆娘子染疾,我家娘子日日伺候在侧,连晚间也要陪着,再说前些日子。。。”
见她口无遮拦,新荷忙打断道:“莫胡言!我与陆娘子亲近,寻常无事也常往宝华阁走动,莫说如今娘子卧病,吾便时常去探她一探,或陪侍一阵,也是应当!且陆娘子也总劝奴家好生歇着,只是奴家偏享不得那个福,一日不走动便浑身不舒爽!实则日日憋在房中才果真会憋出病来。”
南宫霁闻之倒也以为不假,因她似乎从来闲不下,即便如今有了身孕,凡事依旧不愿假他人之手;再思来,朝云本是甚喜她,且知她是有孕之身,哪还会使唤她?遂道:“你若果真无趣,出门走走倒也无妨,然那些个粗重活计,却不许再做!”
新荷自是应下。
当下南宫霁正洗漱,便见张令其来了。其人见了新荷,便笑道:“郎君这一宿醉,又教几位娘子好生操心。”
南宫霁笑叱:“你这厮如今是愈发多话了,知我宿醉却还来打搅!”
令其却有恃无恐:“小人无事哪敢搅扰?只是您那表兄李大官人,已来了大半日了,您要再不去见,他恐便要先行离去了。”
李琦果真已来了一阵!时近晌午,令其着人与他送了些茶点以点饥解困,才令他不至因等得不耐烦而拂袖离去。说来经由这些年苦心经营,他如今总算小有所成,在成都开了几家药铺,年前又于汴梁盘下间小铺面,年初方开张,算是在此也有了一席立足之地。
许久未见,表兄弟二人自要好生叙旧一番。李琦知南宫霁宿醉,不宜再饮,因是固辞宴饮,只教送上些茶果点心,二人品茗而谈。
时过晌午,南宫霁倦色复显,李琦便欲告辞,孰料那人不许,定要拉着去游春踏青。李琦无奈,便提议到府后的湖边一行,赏花游湖,倒也惬意。
乍暖时候,人易倦乏,南宫霁虽是晌午方起身,然宿醉后的倦意却不是那般轻易可褪。走在湖边,迎面丝丝凉风也难令他振奋精神。一阵,终觉困倦难抵,便进到湖心亭小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