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施觉得自己在某种情况下反应很迟钝,最开始是拿不准骆孟思到底对他的执念从何处来,后来干脆不琢磨了,包括容澶对他表明心意他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所以容澶即使在说了心悦他以后还会挖苦他,他也不怎么在乎。
因为无论是骆孟思也好,容澶也罢,甚至是阮悠,假装生气还是真的生气很容易看出来。
唯独现在面前的这个人不行,凌施会担心他生气,会担心他生闷气不说出来,师兄这个人,即使心中有千百种不愿,也不会让他瞧出来。
可知全天下的人里,凌施最不愿意让师兄受了委屈。
“我要回化宁派了,要去向他托孤。”
“……”
其实凌施听了这话的惊讶大过于惋惜,他心里一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只是不知道师兄为何会想将他托付给容澶。
看来对抗外敌的时候,就连昔日仇人也有可能会同仇敌忾,竟然是真的。
师兄曾说过化宁派里有很多带回去中了蛊的人,不知何时会爆发,也不知会不会爆发,但那里怎么都算是他们共同的家,师兄一定放心不下,必定要回去瞧瞧,至于他,其实昨天他心里就有另外的打算,没准备缠着师兄和他一起回去。
只是现在想起来,师兄或许会对他起疑?
“你眼睛骨碌碌转着想什么鬼主意呢?”
“……没有。”凌施吃了个包子,假装无事发生,随口说道:“他昨天还在赶我走呢,你向他托孤?恐怕是没戏。”
没想到师兄的表情突然严厉了起来。
“施儿。”
这么严肃地叫他,凌施心脏抖了抖,“……怎么了?”
“我知道你大概有其他的打算,我太了解你了,但你答应师兄,无论如何不要轻举妄动,我不在的事后,就乖乖待在容澶身边好吗?”
“……”凌施不想骗他,于是直接转移话题:“你也把容澶想得太厉害了吧?他曾说过,他只会一点点武功,我还从未见他使过,真正御敌之时他恐怕还不及我呢。”
贡潇抬手习惯性地轻敲他的头,假意教训了一句:“你何时学的这么不谦逊?”
凌施吐了吐舌头,低头喝粥,回想起来,自己说话似乎确实放肆了些,于是没理不辩了。
贡潇缓声说道:“容澶医术高明,下毒更是一把好手,只怕你还没出手,他就能不知不觉间把你毒死,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又轻轻叹了口气:“我本来想一定要带你回去,没成想出了这件事,山上若是蛊虫蔓延,恐怕也是一片狼藉,带你回去我很担心自己不能护你周全,如今这种情况,又有什么地方能比待在一个神医身边更安全呢?”
凌施看着贡潇许久,轻轻眨了眨眼睛说道:“师兄,不回去好不好?”
贡潇眼神闪烁,突然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不会劝我。”
“本来没想劝。”凌施皱眉低头又咬了口包子,“想着劝了也没用,我知道你打定了主意要回去,可……我也很担心你,再说……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施儿。”贡潇轻轻拨开他额前的发,露出凌施胆怯的眼神,打断了他即将说出口的不吉利的话,“我们都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现在这一步,绝不是我们的最后一步。”
我们……?
凌施甩了甩头,“嗯”了一声,不再言语,低头专心吃饭,心里沉甸甸的。
事情放置在那里,人们不去解决,难题也不会自己消失。
就拿容澶来说,若是他不出手,凌施猜测这镇上不会有另一个能抑制蛊虫的大夫出现,那么情况会比现在严重得多。
说大了是无私,说小了,其实只是为了危险不继续蔓延,想要保全身边的人。
容澶是这样,师兄还有些与生俱来的使命感,他……更多的感觉其实和容澶一样。
说白了,他和容澶的目的拆散了细揉搓,总是自私。
相同的是,他们都有自己做某些事的理由,谁也别妄想能劝得了谁。
饭毕,两人去找容澶,进了府发现下人比昨日少了大半,身体康健的那些个拿着木桶清水到处冲洗,管家还在,迎了他们进去。
“容大夫在房间里休息,忙了一晚上,刚睡下。”
凌施问道:“病人都怎么样了?”
“昨天夜里小姐醒了,老爷可高兴了,姑爷本来也病得不重,现在有容大夫在,看着跟没事人一样,其他人也几乎都好了似的,但容大夫说只是暂时抑制住了蛊虫,让我们不要松懈。”
凌施听了和师兄对视一眼,两人眼睛都亮了亮,没有恶化就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