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人动了动,英表姐侧身转向里面,避开了那人的视线。小丫头伸了伸懒腰,探头瞧了瞧外头天色。天已渐亮。
小丫头蹑手蹑脚起身,搓了搓双手。这个时节哪怕地上铺了棉被,睡了整完依然很冷。她紧了紧衣衫,收拾好了地铺,系上了棉衣外袍。小丫头回头瞧了一眼床铺上的人,英表姐没有动。她安心的吐出一口气,悄声出门准备热水去了。这些年丁家日子子日差过一日,英表姐陪嫁丫头只剩她了,想起昔日陪嫁姐妹,她不觉一阵恶寒,不再胡思乱想,快步下楼往厨房去了。
英表姐闺名赵英岚,梓莘虽称呼她一声表姐,实则她与威闵侯李家并无血缘之亲。论起来倒是与丁敬仪有些干系,她便是那丁姨妈嫡母的娘家侄孙女。
昔日,丁敬仪依靠着李家私塾,在学子间略有才名。闺阁女子聚在一起,难免有些八卦。梓莘守孝虽不太加入那种聚会,侯府难免有个宴客之时。头一年重孝之时,她不好露面,后头几年中因侯府中无适龄女子,只得出面招待。且看着那些女子倾慕丁敬仪,梓莘对着丁敬仪多少也又些动容。若说那些个女子中,最痴迷丁敬仪的,怕是非赵英岚莫属。
赵家在闵南也是赫赫有名,因家几辈出过两位进士,三个举人,便自诩书香门第,信奉起那女子无才便是德,着实惹人笑话。前朝奉行程朱理学,女子大底不识字的。可打大秦建国,女子地位提高不少,仁业帝起,各处设立女学。虽收效甚微,倒也不再阻碍女子读书上进。大秦是奉行的是男女各司其职。赵家如此行事,都是惹人嘲笑了。
赵英岚相貌平平,更甚至脸部线条硬朗,说的好听便是英气勃勃,说的难听就是女生男相,偏偏她受了家族影响,、深觉女子该是娇弱无骨,便时常的扮娇媚。如此不伦不类倒也惹出不少笑话。
大秦风气日渐开放,未婚男女偷着互赠心意,倒也不至于扣上私相授受知名。如此,丁敬仪倒是可以时常收到小厮送来各家小姐心意。他年岁渐长,丁家家门不显,在一群勋贵子弟之间,他早早留意自己婚事。但是赵英岚绝对不是他考虑范围。赵家在大秦初与李家联姻,在出了两进士之,会是在无人通过。亏得他们自诩书香门第,还拾起那些个前朝信奉之物。只是,丁姨妈心中焦急,使出了那昏招之后,他的名声一落千丈。倒是赵英岚依然对他另眼相看。他心中虽不喜,面上倒也客客气气。想他十二岁便中了秀才,如今二十有五,却是乡试屡试不第,加之名声又污,无奈之下这才去年娶了年方二十的赵英岚。
赵英岚年芳二十,已然要过了标梅之期,见丁敬仪一日未娶,她一日不死心。至于那件事儿,她是断然不信,直觉丁敬仪被人设计。本以心想事成,不曾想加入这丁家之后,才是噩梦初始……
房间里在无声响,英表姐坐起身,目光直直的看向窗外,隔着油纸虽是看不真切,却也能瞧见到白色亮光。她眯起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落到如此境地。这到底叫是谁之过?想着,心中愤然再度涌出,都是他,都是他!英表姐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瞪着那扇墙壁。都是那个人错,她要所有辜负她的人付出代价。 雪下下停停连续几日,转眼各处田庄铺子的管事儿陆续进京。梓莘与钱妈妈,李妈妈扯了屏风,借用了贾赦的外书房一起听着各处管事回话。与往昔一般,除了些许时鲜蔬果,各处管事不过是带了账册进京,各进项早已换成了银票存入各地银号。梓莘一心两二用,耳朵听着管事回报,心思却是飘远。总管处事熨帖,自然不会有大纰漏,她不信总管为人也信那赤胆忠心丸之效。但是,亲自听一听各处近况却是大有必要。
张家和威闵侯皆是出自闽南,故梓莘名下产业大约分布在四地:闽南,江南,东北,以及京郊。其中四处中又以闵南为首。江南苏浙的良田,铺子,京城郊外的良田大部分是其母陪嫁。张钰留下更多是那面上不显却出息极好的营生。再细细看了自己的私产账册,她更是为父亲的用心赞叹不已。想到记忆中那个逐年模糊的男人,梓莘心中泛起了淡淡的忧伤。
各位管事汇报完毕,无需梓莘亲自开口,钱妈妈已是把下一年的事项细细关照。梓莘面上始终带着微笑,隔着屏风主管们瞧不见她的模样,却依稀可见她频频点头。他们见梓莘也不似早些年时不时会提些个让他们措手不及的问题,不由心中大安。虽那些事儿虽与他们关系不大,到底却是手下人办事不利,真论起来也是他们失职。这整治了这些年终究是看到了成效,如此管事儿们不免喜形于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