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两日后,毓庆宫禁闭多日的宫门终于大开。
皇帝亲自站在大门前去迎接他大病初愈的长子,也没因他满脸落下的麻子而多说一句。
福元被瘦得脱了形的崔公公领着朝外走。他听说皇后不能亲自过来接他,先头还有些垂头丧气,待看清门口的皇阿玛,瞬间像只出笼的雏鸟一样,雀跃着朝他奔去。
皇帝一边稳住大阿哥过于激动的身形,一边故意板着脸教训:“跑得这样急,像什么样子?万一再着凉了还得继续喝那苦药汁。”典型的好话不会好好说。
大阿哥好不容易见到了亲人,顾不得许多,眼眶里立刻就湿润起来。“皇阿玛,皇额娘怎么没来?”
“你皇额娘还在翊坤宫,眼下应该正在正殿等着你呢。”实情是皇后这几日被查出胎像不稳,须卧床静养。
福元拉住皇帝衣角央求:“那皇阿玛陪儿臣一块去翊坤宫吧,咱们一家人好久没有在一起用过膳了。”
皇帝这个时候,无论是出于安抚,还是本心,都愿意在久病初愈的儿子面前做一个慈父,遂欣然应允。
等到了地方,也不需人通传,皇帝拉着大阿哥的手径直朝皇后所在的正殿而去,因她这几日怀像差,已经良久不下地,只在卧房里将养。
皇帝先是嘱咐大阿哥等会儿不要冲撞了他皇额娘,然后才领着人进屋。
屋子里光线很暗,且熏着安神香,皇帝本能地皱起眉。
“伺候的御医何在?”
院子里隔壁便有人站出来“微臣在。”
“怎么白日里熏这么重的香?”
“禀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多日不曾安枕,又用不得药,微臣只能出此下策。”
皇帝朝御医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帐子里的人似乎听到动静醒来,又或是根本并没有入睡,只向着他们的方向出声:“谁在外头聒噪?”
大阿哥听见声音,挣脱开皇帝的手,大步跑到了皇后的帐前。
“皇额娘,儿臣想您了。”一边哭,一边抹泪。终究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皇后听见声音,似乎不敢置信,赶忙挣扎坐起身。
她一边把人拥进自己胸怀,一边也泣不成声:“我的福元回来了,我的福元回来了,我是不是在做梦。”在一旁站着的倩儿忍不住侧过身把泪意往下压。
皇帝看不得这个样子,只背着手回到院子里,也想多给他们母子一点相处的时间。
可是不大会儿,里面却突地穿出一声尖叫:“你的脸怎么了?你不是我的福元,你不是!”
皇帝闻声赶忙再次推门回屋,却只见福元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显然是被人推倒的。
而床榻上,那木都鲁氏捂着自己的肚子,大口喘着粗气,额头是细密的汗。
“快传稳婆和御医,快去。”皇帝一边朝着被惊住的倩儿吩咐,一边拉起在地上的大阿哥。
等到众人都在屋子里围拢着早产的皇后娘娘,皇帝将福元拉到个无人的地方。
“方才发生了什么?是你冲撞了你皇额娘吗?”
福元低低垂下了头:“皇额娘命人掌灯后,说儿臣满脸的麻子,肯定不是从前的福元了。”
皇帝痛惜地把福元搂紧在怀:“你皇额娘只是一时没认出来,走吧,跟皇阿玛回宫。”
☆、【产女】
001
皇后这一胎, 从去岁六月诊出喜脉之后,就一直怀相不好, 中间又经历了叛党围城、新皇登基、封后, 还有近在眼前的天花疫情肆虐宫廷,可谓命途多舛。
御医先头给出的产期其实在二月中旬,而皇后这番突然发作, 距离正日子尚有近一个半月。所以任谁都觉得事发突然且令人担心。
因常嬷嬷先时在毓庆宫伺候染痘殒身, 翊坤宫中少了年长的老人儿主持大局,加上大部分宫人在坤宁宫留守,此处本就人手不足。
从皇后开始阵痛起, 殿内就呈现出一片纷乱之相。